第57章 倾国倾城
后来……后来怎样了,实在想不起。似乎听到了楚逸辰的声音,楚逸辰啊,是梦吧……
楚逸凡正在处理奏折,最近这两天都不曾休息过,眼睛疲惫得撑不起时就向后靠着休息一下。当听到韩踏雪醒了时他一把扔掉手中的笔,朝她的房间冲去。
韩踏雪感觉好些了就准备穿衣下床,突然面前袭来一阵风接着自己就被人拥在了怀里……
“你醒了。”激动得满满的欢喜。
盈入鼻里的龙涎香,不是睡梦中熟悉的味道。
“我……没事。”想要他放开,话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楚逸凡稍稍拉开了和韩踏雪的距离,对上她如水黑瞳,“睡了这么久,明天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好吗?”
韩踏雪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放在被子里的手想抽出来,忽然碰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圆圆的,细细摩挲,似乎上面还有刻字。
她把那块东西紧紧握在手里。握得手心出了密密地汗。
楚逸凡感觉到她身子地僵硬。不由紧张地问道:“怎么。又冷了吗?”
韩踏雪摇头。“没事。只是头还有些昏而已。”
楚逸凡放开她。把枕头垫在了她身后。然后扶着她倚在枕上。
“刚醒来是这样。休息一下。我叫人端些吃地过来。”
不一会儿。小丫头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楚逸凡接过碗。挥手让她退下。小丫头低头退出去。带上了门。
“你的伤才痊愈,不宜吃油腻的东西,先喝些清淡的粥对胃好。”他拿着调羹在碗里搅了搅,轻轻吹去上面飘起的热气,然后舀了小半勺伸到韩踏雪的嘴边。
韩踏雪很不习惯这样的方式,侧过头说:“我自己来。”
楚逸凡不说话,手却仍旧这样伸着,像一块不移的化石,无言的执着。
韩踏雪无可奈何地叹息,张了张嘴,楚逸凡微笑着把那半勺粥喂了进去。直到碗见了底,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满意地说:“再躺躺,明日就有力气到处走走了。”
替她放低了枕头,又扶她躺下,掖好了被子,他说:“好好休息。”转身出了门,吩咐小丫头好生照顾小姐,这才扬着笑离开。
韩踏雪怔怔地看着楚逸凡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茫茫然回过神,把一直紧握的东西拿了出来,透在光里,刻着“辰”字的玉佩在没有风的空气中晃荡。眼眶干涩得,想流泪。
第二天,楚逸凡很早就在宫里最大的一条水渠放上了一只小舟,舟上除了一个渡船的宫侍便别无其他。
韩踏雪站在岸边,看到楚逸凡朝她伸出了手,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伸出手去让他牵住。
上了舟,宫侍扬桨,船便离了岸顺着水路行去。
“这里只有早上凉爽些,到了正午,天会热得受不住。”楚逸凡依旧紧牵着韩踏雪的手,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韩踏雪垂了垂眼,掩去其中的清辉,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两岸绿树红花,正开得灿烂,宏伟高峨的宫殿或近或远地现于眼前。楚逸凡兴致勃勃地指着每一处地方向韩踏雪解说它们的由来。
“大楚皇宫里的每一处大型宫殿都是由历代帝王为自己修建的,一来显示他们的丰功伟绩,二来也可以让后人纪念。看,那就是我楚国最大的熙芜殿。”
韩踏雪循目望去,只见近处一座宫殿朱红高墙,琉璃明瓦,雕梁画栋,凸显的恢宏气势,如同一条盘飞的巨龙,使得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就其色调而言,比起其他的建筑要鲜明很多,从外观上看,殿门有三,立锥至顶,层次感极其分明,每一层檐角的雕画栩栩如生,四面大大小小的图腾,详尽地描绘了帝君生平几桩伟大的事迹。
“这是当年文熙后和芜帝共同建造的宫殿。”楚逸凡说。
文熙后,以天下无人可媲美的容貌和才华成为燕辽历史上的一大贤后。据说她只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当年芜帝巡游,在画舫上听见岸边有人在唱歌,于是探身寻望,正巧碰上那人向这边看来。
两两相望,竟一见钟情。后来芜帝不顾朝臣反对,坚决纳她为妃,随之不久又立她为后。而文熙以其卓越的才智,辅佐芜帝革新除旧,大力提拔有才有志之士取代一些迂腐陈旧之人,在朝中上下得到了很高的评价。
芜帝在位期间,整顿了朝纲风纪,使贪污受贿风气大为减少,同时提倡农商并行,朝廷甚至拨款给百姓,支持他们善于经商的经商,善于农作的农作,这一项措施几乎受到所有人的拥护。芜帝统治时期可以说是楚国历史的鼎盛。
“总有一天,我会像芜帝那样,在楚国历史上留下最深刻的一笔。”楚逸凡望向高远的天空,全身的霸气隐约化成一声长啸,直冲云霄。只在此刻,韩踏雪才感觉到他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低头,扳过韩踏雪的身子,牢牢地盯着她的眼,他说:“你,做我的文熙后,可好?”
初晨的风吹落一片叶,飘到水面,一沉一沉的,荡出点点涟漪。凌乱的发丝像燃烧的火焰在韩踏雪背后升腾、飞舞。
略抬螓首,望进了楚逸凡那双犹如深潭的星眸,里面自己的影子仿佛卷入了黑色的漩涡,弱水沉溺,不可挣扎。
“对不起。”
对不起,她说。楚逸凡的手颓然垂下,一丝苦笑爬上嘴角。
“为什么?”他问。
是啊,为什么呢?韩踏雪怔然,眼前又出现了那块玉佩,线提在手里它就摇啊摇,摇得起了风,下了雨,淋了个透湿却还以为是别人的世界。
“我知道他在哪里。”楚逸凡背过身,不敢再看她,每看一次,自己的心就会痛一次。
“谁?”韩踏雪毫无意识地开了口……
“楚逸辰。”
鱼儿停止了呼吸,没入水底,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渡船的宫侍依旧沉默地摇着浆,“吱嘎,吱嘎”,像一扇关着的破旧的门,马上就要被人推开。
“难道你心里担忧的人不是他?”楚逸凡淡淡地说道。原来,他早就看得很清楚,韩踏雪和在云都时的变化,虽然仍旧是冷漠少言,却多了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忧愁,即便只是一些,也足以让这样如同一缕清风的女子沾染上人世间最沉重的情绪。
“我……”
“去看看他吧。”不等韩踏雪继续,他说,“他在等你。”
楚逸辰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走着,丈量每一个地方,每一处角落。走到一棵树前停下,伸出手在上面轻轻抚摸。
不知这个时节的桃树是什么样子呢?应该,不再是繁花似锦了吧。枯了?死了?冬天还未远去,偶尔还会冷一下,就要结束了啊。
转身,一阵风来,生生顿住了脚步。他立在那里,像一尊完整的化石,动也不动,任凭阳光透过身后桃树的枝桠照得他发热,起了汗。
嘴角慢慢地,慢慢地翘了起来,笑,映得周围灼人的光闪闪的,冒出丝丝清凉。
“你来了啊。”他说。
韩踏雪不说话,站在五米远的地方看着他。曾经清澈有神的眼,此刻已变得黯淡无光,空洞得似乎只剩下两只眼眶。然而就是这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却准确地对向了她,不偏不倚,好像自己看到的,只是逗人的面具而已。
韩踏雪也笑,“嗯,我来了。”手上冰凉凉的,低头看,不知何时滴下的泪。
“外面天很热,快进屋吧。”楚逸辰说,举步要往前走。韩踏雪走上前拉住了他。楚逸辰顿了顿,拍拍她的手说:“我可以的。”韩踏雪不放,拉着他的手慢慢朝屋里走去。
两间小屋,其中一间是厨房,所有的东西都很简陋朴素,却都很整齐地摆放着,好像在告诉别人,这里并没有被人遗弃……
进了一间勉强可以算是卧室的房里,韩踏雪放开了楚逸辰,转身关门挡掉外面炽热的光线。
“其实,外面一点都不热。”韩踏雪打破了寂静,是啊,冬天刚过去,外面,一点都不热。
可是他却说外面热,韩踏雪知道,他在紧张,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样子。
“如果,你是为了感激或是可怜我,你还是回去吧。”楚逸辰轻轻捂了捂心口,隐住突然泛起的酸疼。
感觉腰上环上来一双纤细地手臂。接着后面贴来一片有些凉意地绵软。韩踏雪侧着头。把脸枕在楚逸辰地背上。“我不会走了。除非。你再也不想看见我。我会走得很远很远。远到你怎么也找不到。”
从前听过这样一句诗: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不知相思。便觉是自己病了。相思未尽时。已病入膏肓。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红豆。也许很早以前就已开始在心里生了根。
楚逸辰地身躯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笑。“这么久不见。我的踏雪还是如此绝情啊。”拉下她地手。回过身对着她说:“我怎么舍得让你走。能够有你在身边即使让我就此死去。我也知足了。”
瞬间回来地熟悉腔调让韩踏雪不禁一愣。等反应过来才轻掐了楚逸辰地腰说:“是啊。如果你真地舍得。那我绝对不会回头再看你一眼。”
屋里嬉笑晏晏。屋外却是酷暑难耐。楚逸凡拖着沉重地脚步从院里走了出来。上了马车。
“走吧”。一声叹息。弥漫地尘土。空留下是谁地凄凉?
他不知道,那次解毒之后,楚逸辰的眼睛,竟然看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韩踏雪送过来,也许,是因为歉疚吧,他想。
“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韩踏雪看着干净整洁的厨房和一尘不染的房间。他看不见,怎么做吃的,还有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失明的人能做得来的。
“我生存能力很强的。”楚逸辰知道她的疑惑,搂过她说。
其实,楚逸辰眼睛看不见之后,回了一趟长白山,只是剑一震不甘心,硬是把他送了回来,他眼睛看不见,也只能从了他。
“以后,就由我来给你做饭好吗?”韩踏雪在他耳边轻轻说。
楚逸辰笑,却不说话,只是不住地点头,像一个得到糖的小孩。
再后来宫里来人接韩踏雪,楚逸辰什么也没说,韩踏雪就跟着来接她的车马回去了。
皇宫里,楚逸凡正在饮酒,一个人,眸中有些难过,不知道是怎么了,皇位,美女,他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宁淑妃腹中即将生产的孩儿,为什么他不开心呢。
韩踏雪从殿外走来的时候,仿佛带来了一室阳光,让他眼前顿时明亮了起来。
他抬起头憔悴的看着韩踏雪,脸上有一抹羞涩:“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什么?”韩踏雪上前,也饮了一口酒,轻咳了两声。
“你身子刚好,别饮酒。”楚逸凡将酒杯从韩踏雪手中夺过来,韩踏雪对他笑了笑。
“不用说对不起,我应该感谢你。”韩踏雪看着楚逸凡歉疚的脸庞,发自内心的笑了笑。
“感谢我?”楚逸凡不解的看着韩踏雪。
“是啊,是你把我送回到逸辰身边,我几乎无法表达,我内心是有多么的感激,太感谢你了。”韩踏雪握住了楚逸凡的手,激动不已。
“别这样,在我面前表达你是多么喜欢另一个男人,对我是很深的打击,你不知道吗?”
楚逸凡摇了摇头,看着韩踏雪,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才好,反应那么迟钝,他一直那么喜欢她,她到最后才知道。
“不管怎么,还是感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韩踏雪真诚的看着他。
“你本来就不相信我,不是吗,不是我告诉你真相,是你本来就知道,我制造的,是假象,你信逸辰,无条件信他。”楚逸凡又喝了一口酒,慢悠悠的说着。
“呵呵。”韩踏雪笑了,带着几分开朗。
“我不知道,逸辰会失明,当初救你,他拦在了我前面,是我俩合用内力,将金盏之王的精气逼到了你体内,我当时很不明白,逸辰为什么会拦在我前面,他说我还有江山社稷,还有妻子儿女,而他无牵无挂,却原来是,那毒伤了他的眼睛。”
“我会做他的眼睛。”韩踏雪笑了笑,看到楚逸凡脸上的痛苦。
“其实,你有很好的妻子,宁淑儿会帮助你,她的家族,可以对抗太后的势力,绮梦走了,这次,我打算让韩家散了,以后,你的皇位,会坐的稳稳的,没什么威胁。”
韩踏雪耸了耸肩,看着楚逸凡,算算日子,宁淑儿也该生了,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正说着话,有宫人来报,说淑妃娘娘早产,楚逸凡看了看身旁的韩踏雪。
韩踏雪给他一个友好的微笑:“去吧,她在等你,孩子也在等你。”
楚逸凡这才放下手中的酒杯,大步往淑妃的宫殿走去。
韩踏雪回到别院的时候,楚逸辰正背着包袱准备出门,手中还拿着一根木棍,做成拐杖的样子。
闻到韩踏雪的气息,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局促。
“怎么?想逃跑吗?不可一世的三王爷,想这么逃跑吗?”韩踏雪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包袱,泪流满面。
他怎么可以丢下她呢。
“踏雪,我眼睛看不见,你……”
韩踏雪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拐杖,扔得老远:“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她扶着他,走进阳光里。
韩家散了,凡是府里的丫鬟仆人都分发了足以让他们一生无忧的钱财,韩啸天终于回了长白山,整日陪在韩踏雪母亲的墓前。
宁淑妃生了个儿子,因为早产,比较瘦弱,楚逸凡将那孩子捧在手心里的时候,才明白,原来做父亲,是这种感觉。那么真实的兴奋与幸福感,充斥着他每一根神经。
宁淑妃生产过后虚弱的看着楚逸凡抱着孩子的样子,唇角抿起一个温暖而满足的笑意,这个男人能有一点在乎她的话,她就很开心了。
许多年后,楚国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有两个人,倾国倾城的两个人,不过男的是个瞎子,眼睛看不见。两人几乎游遍了楚国的所有地方。
女子说,一定要治好男子的眼睛,后来,也不知道治好了没有,有些人说,见到两人一起回长白山了,那个寓意长相厮守白首偕老的长白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