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你先别急,有你吃的。我问你,那个高干子弟有凭证吗?你咋见得他不是骗子?”
李继祖说:“我亲眼所见,他有一张照片,叶剑英站在中间,他和他父亲站在叶帅身边。这张照片就是凭证,还有啥说的?”
母亲焦急万分的问道:“他人呢?走了没有?”
“谁呀?”
母亲说:“还能有谁?那个假冒的高干子弟!照片上的叶剑英,纯是假扮的,快说,人去哪儿了?”
那个仪表堂堂的高干子弟被李继祖和王二奎好酒好菜,热情款待。吃过午饭,此人又云山雾罩了一番。等拿到了钱,便找了个借口,说有事要去趟中南海,顺便再办一些别的事情。由王二奎骑着自行车把他驮到镇子上,又花钱给他雇了个二等,直接去了某部队驻地。
这人,往往被人把大把的钱骗走了,心里才会有所嘀咕。等王二奎回到大队部,李继祖沉思道:“咱们是不是过于信服他了?这万一……。”
那王二奎不等李继祖把话说完,便说:“没事儿,错不了,你就等着大把的收钱吧。”王二奎三说两说,打消了李继祖的种种顾虑。
此刻,母亲说到要害之处,李继祖才一下子幡然醒悟。二话没说赶紧往王二奎家跑了过去。母亲见李继祖脸都吓白了,就知道这个骗子拿了钱,已经不知去向。
这次,村民听说要半个织席厂,把每户分到的数量不多的干芦苇集中到一起,由机器代替人力来支这种令人颇感枯燥的活儿。原料不够,就去外村收购。村里有现成的副业厂房,钱来得快,不出两年,家家富的定会流油,那就不用发愁娶不上媳妇。
全村一百五十多户,每户都出了二十块钱,有些户拿不出钱,就去外村亲戚家借钱。大队又出了一部分资金,共凑了五千元。李继祖缺乏头脑,听之任之,被推上绝路。
他带着王二奎和村委会的几个人,背着广大村民,骑着自行车,几乎跑遍了平安县,仍没打听到骗子的踪迹。这当中,他向公安部门报了案,公安人员根据王二奎叙述,这个冒充高干子弟的青年男子,是他在副业厂跑外交时,从火车上认识的,互相留了地址。这名男子声称他父亲是叶剑英身边的高参,叫某某某,家住中南海大院儿。公安人员听后,当即断定此人是骗子,并答应尽快帮助查找此人下落。
等李继祖垂头丧气的回到大队部,鸡都打鸣儿了。他大骂王二奎:“你家老少没tmd一个够揍的!我……我tnd真是瞎了眼!”
李继祖指着王二奎的鼻子大骂了半天,王二奎总算还有点儿血性,把自己的嘴巴都抽红了。
李继祖生怕王二奎引起众怒,会搞出人命,于是就让王二奎趁着天黑,赶紧去外村亲戚家躲几天,等事态平稳了再回村。把王二奎安顿下了,李继祖睡了一觉。早上八点多,赶紧去了公社,他想先从公社借一笔钱,摆平这件事,以免引起村民围攻,搞出大乱子。
到了晌午,被骗之事传遍了全村,村民炸了窝,一哄而起,百十号人拿着锄头、铁锨,去了王二奎家。堵着院门,扬言让王二奎还钱,不还钱就把他家房子扒了,还要打断王二奎脊梁骨,声势咄咄逼人。
王二奎的老婆马快嘴,惊慌失措,走出了院子,直给众人作揖,并说:“王二奎不在家,出去给大伙儿借钱。行行好宽限几天,这钱一分不少,我们一定要还。”
有个带头的名叫李继生,挥了挥手中的锄头,喊道:“你骗谁?这个龟孙子一定出去躲债,家里明明有钱,就是不想还。”
马快嘴求饶道:“不,不,不。我家确实没有钱,我求你了,宽限几天吧。”
李继生说:“你又在骗人,谁不知道王二奎跑了好几年外交,你家人都吃的肥胖大耳朵,你说没钱,谁信!”
马快嘴忽然灵机一动:“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拿钱。”她说着,撒腿就往我家跑。她的胖而敦实的身子出乎寻常,跑的贼快。进了我家院子,她撕心裂肺的喊着“大小姐”,把我家院子里的几只老母鸡都给惊吓了,扑扇着翅膀满院子跑。”
母亲没在家,又去了鱼塘。我奶奶见来的人是马快嘴,抄起擀面杖,从屋里冲了出来,嘴里边嚷着:“滚,快滚,不许你脏了我的家!”
马快嘴愣了一下,估摸着母亲准是去了小码头,于是她又撒腿去了小码头。
李继祖去公社没借到钱,反而被公社书记臭批了一顿,说他是个草包书记,让他回去自己想办法平息这件事,出了乱子还要撤他的职。大队会计,把压箱底的钱都给了骗子,只剩下十几头猪,还有些必备的存储粮,哪还有钱赌这五千块的大窟窿。
李继生一看马快嘴迟迟未归,便冲众人喊道:“马快嘴十有八九不回来了,村支书还躲了,不想见咱。干脆咱就用大队的存粮抵债,粮不够,咱就用这十几头猪来抵。走!”众人一轰而起,涌向了大队粮库。
大队会计王永强从屋里跑了出来,站在粮库门前挡住了众人:“你们不要胡来,这可是备战粮,抢了备战粮,是要坐大牢的。走,走,快离开这儿!”
“你胡说八道,吓唬谁?起开!别怪我的锄头不长眼!”先要动手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愣头愣脑的后生,小名叫二虎子,是王姓的晚辈。他说着,把锄头举过头顶,凿向门锁。王永强扑了过来,两手攥住了锄头:“二虎子,你想干啥?放下!给我放下!”
二虎子双臂一用力:“滚开。”愣把王永强甩了个屁股墩儿。众人跟着呐喊着助威。二虎子再次举起了锄头,被急着赶来的母亲大声喊住了:“住手!干什么呀,这是?无法无天了!”众人像是被人鸣了一枪,不约而同住了口,把目光移向了母亲。
这时,李继生转身冲母亲走了过来:“大小姐,你别管,回去吧,我们不想连累你。”
母亲把脸一绷:“为了二十块钱,目无王法,又想抢粮,又想扒房,你们这叫得不偿失。是不是家里的饭吃腻了,想进大狱吃几年牢饭才肯满意?不论王二奎还是村支书,都是出于好心想让咱们富起来,现在大家血汗钱被骗了,他们心里比你们还难受。你们就应该体谅他们,齐心协力,渡过难关。都是五尺高的汉子,毫无度量,我都替你们丢人!”
李继生推心置腹的说:“大小姐,你说这些道理我们都懂,可我们就是过不去这个坎。李继祖纵容王二奎把万亩水塘当儿戏,鼓动我们拆了你的台,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他们现在躲了,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就要搞出一点儿乱子,他们让我们大家落个不仁不义,我们也让他们不得安生。”
“对,对。扒了他的房,抢了他的粮!”众人大喊起来。
母亲向前走了几步,高声喊道:“老少爷们儿们,我知道你们为了我心里难受,过不去这个坎儿,我打心里感激你们。说实话,你们拆了我的台,我心里也怨恨过你们。可想来想去,我们必定是一家人。没什么可说的,要富大家一起富,这个万亩水塘,我坚信,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只有一个结果:今年的收成错不了。我盘算好了:鱼塘这边,咱们每天腾出个把小时,足以让这些草鱼填饱肚子。咱们可耕地少的可怜,活儿不多,干一天歇两天。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得找点儿事儿干,咱们有现成的厂房,其他村能把副业搞起来,我就不信,咱们搞不起来。从明儿起,把厂房收拾干净,咱就用这厂房办个挂面厂。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不怕吃苦,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儿。”
众人再次被母亲鼓舞了志气,顿时,人群中洋溢着一片激情。
天下真有这么一种不知廉耻,恶性成瘾的人。那马快嘴跑到小码头,先给母亲下跪,恳求母亲帮她出面摆平此事。母亲早已料到,是马快嘴串通几个村民去找李继祖夸大其词的,告了母亲一状。但母亲见她都下跪了,就没再追究此事,于是急忙跟她来到了大队部。
当母亲摆平了此事,马快嘴却趁着大家不注意,悄悄溜到了李继祖家,跟李继祖的老婆王兰芝说:“不得了啦,不知天高地厚的寡妇,又在煽动大伙跟她干。这往后,继祖就成了光杆司令,说不定这村支书的位子,都得被她顶了。”
王兰芝与马快嘴有点儿臭味相投,她便骂道:“臭娘们儿,她这是看我家没儿子,想欺负就欺负。等着,有她好瞧的,我就不信治不了她!”
李继祖从公社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见马快嘴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等马快嘴开口,便冲她发了火:“你来干什么?我这不欢迎你快走。”
马快嘴见状,连一个字儿都没敢说,灰溜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