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在一座用泥土砖块砌起来的矮房子里,有一个不大的烤火堆,上面用钢丝,吊着一个陈旧的铁锅。
房子从表面看上去很简陋,窗都是用纸糊的,房间里面东西也很少,只有必备的几件生活用品。
可即便是如此,在距离“旷野之战”过去了一百年的当下,能够拥有像这样一块,安逸度日的生存之地,也已经算是幸事。
烤火堆边上,发出疑问的少年,长相眉清目秀,盘坐着,故而看不出身高,一身亚麻色服装,修修补补,留下了许多其他颜色。
最引入注目的,则是他一头冰蓝色的短发,以及在冰蓝色短发刘海下的,亮黑色瞳孔。
少年的名字叫“洛栖”,约莫十六七岁模样。
而洛栖询问的对象,则是坐在烤火堆另一侧的,两鬓斑白的老人。
那是洛栖的爷爷,也是洛栖唯一还在世的亲人,名叫“洛古河”。
古河老人样貌稀疏平常,额头上已经满是皱纹,有如河马皮那般,一层一层的堆叠,手上的皮肤,像是漏气的气球一样,皱褶不堪。
老人哪怕是穿着衣服,也能看出他瘦骨嶙峋的身型,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火光摇曳着,勾勒出他两,一老一少的影子,恍恍惚惚,有些落寞不堪。
古河老人浅笑了几声,心情舒畅,用头上分叉的铁杆,拨动了几下烤火堆,动作迟缓。
发出“霹雳~霹雳~”的声音。
“孩子,今天不早了,接下去的故事,我明天再给你讲。”
“乖,你该去睡了。”
“明天”,每次听到这两个字,洛栖就莫名的感到忧伤。
因为“明天”,对于每个人而言,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不同的“明天”。
然而这对于他爷爷而言,“明天”,却是不存在的。
古河老人自己并不知道这些,面带笑容,嘴角微微的上翘,眯起成缝的眼睛里面,满满溢出的,都是宠爱,望着自己的孙子。
洛栖乖巧的点头,并答应。
当他看到自己的爷爷,双手撑了一下,却没有站起来,反倒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的时候,立刻跑了上去,将爷爷扶住。
动作极为熟练,就像是排练好的那般。
然后慢慢的帮着爷爷,一点点站起来,将拐杖递给他后,还不忘将他爷爷,搀扶在床边,直到他躺好在床上。
最后为爷爷,盖好被子。
古河老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而他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过洛栖,挥了挥手,叫他,也好早点去休息了。
“知道了,爷爷。”
说完,洛栖并没有选择回到自己床上,而是一直蹲守在一旁,握着古河老人瘦弱的手,观察着老人额头上的,每一道皱纹。
很快,老人就睡下了。
年少的洛栖,将他爷爷的手,轻轻放下,用被子盖好,然后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屋子,不发出一丁点声音,生怕动作稍微大了些,就会吵醒熟睡当中的爷爷。
屋外的风,愈渐凉爽了起开,吹在身上,格外的清新。
这个地方名叫“基比亚”,远离战场,是少有的安全地带,能获得这里居住权的,大多都是靠着上一辈的遗泽。
洛栖与他爷爷洛古河,便是其中之一。
洛冥,也就是洛栖的父亲,洛古河的儿子,身为使徒战士的一员,自从十年前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洛冥已经战死”的噩耗传来。
以此换来的,正是洛栖与他爷爷洛古河,能够进入这片安全地带,生活的资格。
住在这里的人,九成都是如此。
至于剩下的最后一成,则都是因为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哪怕痊愈了之后,也无法再继续成为战斗力的,使徒战士。
他们退下来,当当护卫什么的,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养老方式吧。
走了一段路后,洛栖在湖边停下了脚步,他很喜欢来这里,很喜欢看这里的风景。
特别是到了夜晚,在没有云层遮挡的情况下,皓月、繁星、银河,倒映在蔚蓝色湖面,千、万亿光年前发出的光,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触手可及。
但很不巧的是,今天的云层,厚实、广袤、停滞,只能看到淡淡的月亮轮廓,是个未满的弦月,它依然倔强的,为大地铺洒着静谧的光。
湖面起了水雾,洛栖呆呆的望着前方,从衣服领口处,取出了一个用黑绳挂起来的吊坠。
那是他母亲,留下来的东西。
相比身边其他人,洛栖一出生后,他母亲便抛弃了他,抛弃了家庭,随后更是不知去向,所以。
洛栖从来就没有见过自己母亲,更没有母亲这个概念,也不知道自己母亲,究竟长什么样子。
仅有的念想,就是挂在脖子上的这个吊坠,会时不时的,闪烁下晶莹剔透的光芒。
这还是他父亲洛冥,十年前上战场的前夜,才交到他手中的东西。
只对他说了一句,用洛栖从未见过的严肃、郑重的表情,对他说了一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就算是你爷爷,也不可以。”
自那时候开始,洛栖就每晚都会祈祷,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早日平安归来。
然而现实,往往都是与美好的愿望,相违背的。
洛栖先是弄丢了母亲,后又失去了父亲,剩下他与爷爷两人相依为命,却还要守着这个奇怪吊坠的秘密,守的好苦。
因为父亲的一句话,他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好友,面对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无法坦白,也无法如实相告。
这是一种,比起被隐瞒、被欺骗,还要痛苦、还要难受的心情。
洛栖在为他父亲感到骄傲的同时,也在不断的告诫着自己。
要坚强,不要气馁,总有一天,自己也一定能够强大起来,成为使徒战士,像他父亲一样英勇,上阵杀敌,保卫家园。
“哟~今天你来的好早。”
声音从洛栖的背后传来,他一点都不意外,收起了吊坠,放回到衣服领口里面,顺带着整理了下情绪,才转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