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是一个神圣的字眼,对于我们,便更是这样了,我们几乎是在渲染革命,爱国的气氛下长大的,这个字眼,就和阳光、鲜花光明一样美好,这也是一个不需要解释和思索的词,但是在这神圣的背后,却是无尽的牺牲。
革命总是好的,假如有问题,只是因为革命不够彻底。比如说法国大革命是一场资产阶级革命。能革命总还是好的,但是资产阶级革命,问题就是不彻底了。
监狱,是人类在历史上最忽略的一个角落。文明发展程度越低,就越是如此。在久远的年代,只有和名人有关的囚犯,才会留下记录。
在法国历史的那么一个时期,贡塞榭峄关押了数量难以置信的名人,而且他们迈出监狱的路径,往往总是通向断头台。
再长大一点,我们进了学校就知道革命的严肃性和严重性了。因为我们开始背诵。“要革命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情是经常发生的”。等我们读过三年级以后,就知道革命的牺牲由敌我双方也组成,其间的关系很简单就是“你死我活”,所以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对待敌人就要像对待严冬一样残酷无情。法国大革命的开始,就在1789年。
进过贡塞榭峄的人,大致对“法国大革命不够彻底”的论断,会有一些不同看法。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一开始,是贵族,反对革命的人,被砍头。接下来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安托瓦奈特,被砍了头。接着革命阵营里的“不坚定分子”,对革命方式有所怀疑的人,也被砍了头,其中包括最著名的革命三巨头之一,那个胖胖的丹东。
直到最后大革命在有一个名叫“美林德杜艾”的法律专家负责制定的治罪条例颁布,革命达到了新的高潮。条例的治罪范围极为宽泛。甚至只要是对革命没有贡献的。统统都在治罪之列。这些走上断头台的各色人等,前赴者往往是被后赴者推上去的。越是后上断头台的人就越革命了。在丹东被当初的革命战友罗伯斯比尔推上断头台的时候,法国革命在我看来已经相当彻底了。罗伯斯比尔已经成了革命恐怖的化身。今天的法国人就把他执掌的这段革命时期,称为“恐怖时期”。当然,那是红色恐怖。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后面还有更革命的。
贡塞榭峄几乎见证了全部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所谓“必需的残忍”。
贡塞榭峄和法国大革命的三巨头,马拉、丹东、罗伯斯比尔都有缘分。
先讲讲丹东,他是在贡塞榭峄享用了他最后的晚餐,他倒是很平静,他残忍过,最终却质疑了残忍。他有机会逃离,却甘愿束手就擒。也许,他想到,有那么多人被他送上断头台,今天,轮到他自己,他没有理由逃避?
我们再讲讲罗伯斯比尔吧,,他被捕后,在监狱之待了几个小时。他早已把自己看做革命本身,但是,这样的历史安排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或许会预料到自己会被反革命颠覆,却不会想到他会被更激进的革命者视为反革命。在他被捕时,就被开除了法国大革命最光荣的个人称号,“公民”。
罗伯斯比尔被捕后,曾被他的同志抢回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手枪打穿自己的下颚。也许和丹东相反,正因为他送了太多的人上断头台,自己却没有勇气走上去?他最后还是被押回去,在他那所赞赏的断头台上,身首异处。
革命中的残忍是一头怪兽,它有惊人的好胃口。他吞下一切,甚至并不打算放过他的催生婆。培育这样一头怪兽,真的有必要吗?
走出贡塞榭峄,我们都有点步履沉重。塞纳河水,在无声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