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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苦战

周元武八年十月二十九日晨,皇帝的诏令传达到登盈城北,诏令宣告由姚嘉担任攻城大军的统帅,同时要求任灵率领三万人离开登盈,进攻登盈之外不愿臣服的六座吴国城镇,而城北剩下的军队交由已经从平林来到城北的李琦统领。

由于二十八日的战斗让周国损失惨重,为了减少伤亡、保证攻势,姚嘉对攻城策略做出了如下调整:

一、投石机的主要攻击目标不再是建筑,改为守城士兵和器械;为了达到最大杀伤,同时也为了让抛进城内的石块不被敌人轻易利用,任灵要求向城墙投掷散石(由一整块大石头变成四五块小石头)。

二、从清晨到入夜,周兵在各方向的攻势都不能减弱;因此进攻军队至少要有两个组,以方便交替攻击,具体分多少个组由各方向的领军将领决定。

三、在夜间,利用架设好的桥梁派小股精兵抵近城池,敌人察觉了就撤退,敌人没察觉就利用绳索摸进城中。

四、给各方向的领军将领提供攻城建议。

五、表面上放松了城南军队的戒备,但秘密将一千辽原铁骑派遣到城南。

此外,姚嘉还加强了攻心力度。早在进攻登盈之前,在姚嘉、崔远的劝告下,任灵采取了优待吴兵和俘获的吴兵家属的措施;皇帝到来后也延用了这一方针。现在姚嘉释放了上百名对周国抱有好感的俘虏,允许他们返回登盈。

姚嘉给出的攻城建议强调兵种配合,以使攻势连续不断,这既是为了保证破城,也是为了减少伤亡、以方便及时挪走受重伤的士兵。至于另外三条措施,用处如下:

第一条措施主要用于吓人。二十九日当天,坐镇城东的杨烈收到其他方向的奏报,从奏报中可知周国抛射的散石在当天至少击杀上百、击伤三百以上的士兵,还摧毁了四五架投石机。这些伤亡集中在中午,当时周兵为了更换攻城部队暂时退去;城中守军正想喘气,就突然遭到了成百上千个石块的轰击,这一刹那就出现了上百的伤亡。

城内实际守城的士兵不足一万两千,被投石机造成这样的伤亡实在难以承受。因此杨烈下令“在周兵投石期间,还在城墙上的将士必须靠近面向城外的城垛、靠近后必须蹲下(减少打击范围)”。随着这道命令被坚决执行,周国投石机再也无法在单日造成数百名吴兵伤亡。

第二条措施一开始只是用来维持攻势、减少自己人伤亡。毕竟攻城之初周兵没几座桥、已经架好的桥也很难承受云梯等大型器械;此时守军要对付桥上和修桥的周兵两三千人完全足够,他们也能轮班。

等到周国在各个方向都架好桥梁,且能让云梯等大型器械跟随士兵跨过桥梁时,吴兵就无法再用两三千人应付。当每天都会有周兵登上城墙时,吴兵的能战斗的人数也已不到六千,此时他们必须全员上阵;到这一刻,吴兵只能承受车轮战带来的透骨疲惫。

可以说这项措施是时间越长成效越大。

第三条措施,除了一开始的三四天能趁吴兵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城东,每晚偷偷让十几二十个人摸进城中;之后,因为察觉到异状的吴兵加强了夜间戒备,即使是几个人也难以再摸进城中。

但是混入城中的不到七十名士兵,却带去了远超先前城内纵火者和强盗的破坏。这些士兵都是忠诚勇敢、以一敌十的勇士;他们利用夜色在城中纵火,攻击巡逻队,甚至袭击高官府邸;到了白天他们又完全散开、各自躲避。

他们纵的火烧毁了五六百座房屋。遭到他们攻击的巡逻队(二十人)要么损失大半,要么全灭。至于高官府邸,他们成功在城西守将的府邸击毙了守将,这导致十一月四日之后数天,城西守军人心惶惶。此外他们还会有意识的“误伤”部分平民。

城内治安的快速恶化迫使杨烈将杨益调到城内,此外他还给杨益加派了一千人。杨益带着这一千将士挨家挨户搜查,到十一月中才完全清除掉混入城中的周兵。

至于周国释放的俘虏,杨烈一概不予接收。此举让守城士兵颇为不满。

尽管登盈的护城河又宽又深,城墙也十分坚固。但面对周国的二十多万雄兵和用来协助填河的将近四十万民夫。只有一万多人的登盈守军防守的愈发艰难。

到十一月二十七日,破城的迹象开始出现。当天周国成功在城东使近百名士兵登上城墙,这批士兵迅速占领距离云梯最近的两处马面后立刻据守阵地。在他们据守的马面之间,越来越多的周兵通过放在马面之间的两座云梯爬上城墙。为了加快登城的速度,姚嘉又命令士兵迅速往这两个马面之间架设轻便的长木梯。

马面外的吴兵见大片区域失守,便在军侯的指挥下集结起来,连续三次冲击据守马面的周兵,但均已失败告终。形势危急,一旦周兵将长木梯架设完毕,意味这段失守城墙中每分钟将会有五六十名周兵登城,这样不到半个时辰,登城周兵就会有足以消灭城东守军的兵力。

因此杨烈亲率麾下亲兵和清剿部队,一并发起了对登城周兵的第四次攻击。为了有效阻止杨烈,姚嘉反常的让几架投石机向杨烈所在的方向投掷石头(由于那几处地方并没有周兵攻城,操控投石机的士兵技术也不错,因此完全没有伤到自己人);城下的周兵和井阑上的周兵也同样加快了射箭的速度,已登城的部队更是连读不断的向杨烈所在的方向发射弩箭。

周兵的阻击使得吴兵身边不断有战友倒下、或者被石头带到城下;但吴兵还是在杨烈的带领下,持圆盾冲到了据守马面的周兵跟前。率先到达的处在第二列的吴兵,将蒙着沙石的布袋抛向了据守的周兵,溅出的沙石使周兵的眼睛遭受伤害,阵型在刹那间出现松动。

趁此良机,杨烈将一位周兵面向自己的戟拨开,然后用盾牌猛的将他撞倒,在该士兵倒地的同一瞬间,杨烈的战刀刺穿了他的腹部。跟随杨烈的吴兵见此场景更加振奋,他们高声呐喊着涌向将军杀出的缺口。

但是周兵很快封住缺口,杨烈和与他一并冲入的十四名吴兵被困在了两个马面之间,遭到在马面之间的六七十名周兵猛攻。只有这十几个人根本无法消灭已登城的周兵,相反还很可能导致主将阵亡,于是杨烈又和冲进来的士兵杀向堵住他们退路的周兵。

身边的士兵被周国的刀盾手一个个砍倒,自身的胸甲也狠狠的挨了一刀。当杨烈身边已只剩两名士兵时,他跟马面之外的部队还差两层;此时的他看着逐步逼近的十多架长木梯,看着自己被围期间从云梯登上城墙的将近四十名周国士兵(围攻他的人数也因此增至八十人);这一刻,自刎的念头在这位吴国主将的脑海闪过。

当杨烈身边再无吴兵时,马面之外的吴兵终于在杨益的带领下,扛着破损房屋的房梁冲垮了堵住杨烈退路的周兵,主将得以与他的军队成功会合。不过周国的刀盾手很快又组织了保护云梯的第二道防线,杨家兄弟再一次冲向这道防线,又交战了二十分钟、期间又有两次被周兵打退,最终吴兵艰难的消灭了所有登上城东的周兵。

这一天在城西也同样有上百名周兵在同一位置爬上城墙,城西守将付出了比城东更大的代价才勉强将他们打退。更擅长近身搏斗的周兵,在这两次登城中击杀了超过四百名吴兵,并使三百多人因重伤失去战斗能力,这一战绩超过了周兵此前三天的战果。

二十五日夜间,因遭到重击感到胸闷的杨烈,还是按照惯例带着十几名士兵在城墙上巡视。因为周兵已经能全面渡河进攻,且此时能守城的兵力已不足五千;所以即使是夜晚,多数士兵还是要留在城墙之上。

缓缓走过将士们身边,杨烈听到那唉声叹气的声音跟之前相比可谓是成倍增加;这泄气的声音让人烦躁,但当与士兵们无神的眼睛对视时,杨烈一刹那冷静下来,打消了斥责士兵的想法。

从十五日开始,周兵不单白天攻击,且每天晚上都会摆出要攻城的架势。由于周兵在起初的几天纯粹只是在远处放火把、列队形,导致杨烈在二十日下意识的放松了些戒备;结果就在二十日夜间,在上万个火把的照明下,周兵真的从城东发起了攻城。

当时很多士兵已经到城墙下方歇息,所以守军集结迎战就花了二十多分钟,这导致周兵成功在四五处地方登上城墙。这是第一次出现周兵在半个时辰内从多个地方登城;从这一天开始,大部分吴兵被要求全天呆在城墙、因此日夜提心吊胆。结果这短短七日就使多数士兵精神恍惚。

到夜间十点,见两百米外火把下的周兵仍然没有动静,杨烈叫来杨益对他说道:“我需要面见圣上(指吴国国王冯源)和丞相,你看着对面。”

是!

过了一个时辰,等了二十分钟的杨烈见到了已经有两个月未见的君主。

“杨将军这么晚求见,有何要事?”缓缓坐到御座上的冯源率先发问。

陛下,将士们疲惫不堪,臣恳请从内城抽一千人支援外城,并将已经征调的五千丁壮派到外城。

但是冯源并没有回答杨烈的请求,扯到了其他话题:“城外的战事很艰辛啊!”

果不其然,又是岔开话题,搁往常杨烈只会听命,然后在离开时叹一下气。但眼下将士疲惫至极,周兵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几天攻破外城,获取支援已是迫在眉睫,绝不能再往后拖延。于是杨烈加大音量,再次恳求:“陛下,外城岌岌可危,请调兵援助。”

一反常态的杨烈让冯源有点懵,他看向身旁的冯光问道:“叔父,您怎么看?”

回陛下,按杨将军说的吧。

得到冯光回应后,冯源转头有气无力的对杨烈说道:“行,那就依杨将军所言,将军去安排吧。”

“是。”杨烈立刻站起,正要掉头时冯光突然说道:

江南的黄浩(40岁,江南最强大的军阀)有意援助,已经派了七千人渡江,你安排人去接应吧。

丞相,这是哪来的消息?

有文书,你拿去看看。

杨烈从宦官手中接过帛书,他仔细的查看了帛书的内容和印章,看了一遍后像是不愿相信、又再看了一遍。

怎样,这帛书没假吧?

确实是黄浩写的,无论问候方式、字迹还是文风都是他的风格。

那么这两天就安排人去接应他的援军吧。

丞相,即使书信是真,也不应该听信上面的话。

为何?陛下可是把妹妹嫁给了黄浩,我们算是亲家;这些年两家十分和睦,三年前流寇泛滥的时候,黄浩也派了五千人帮助我们。更何况从形势上说,如果冯家没了,周国必将渡过大江,帮助我们也符合他的利益。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杨烈听到此话正欲反驳,但冯光又接着说道:

你派三千人,在明日子时(23点)准时到帛书中约定的地点。不得异议。

事关重大,杨烈并没有直接答应。等了几秒后,不耐烦的冯光走到了杨烈跟前,他盯着杨烈的眼睛再次说道:“你的回答呢?别跟我说什么风险,只靠城内的这些疲兵怕是守不了一个月了吧,出城求援才有生路。”

这话让杨烈没有了争辩的余地,只好表示领命。

杨烈离开房间后,冯源问道:“叔父,您还介意那些书信(劝降杨烈的书信)吗?杨将军这一个月的表现您也看到了,听说他今天为了驱赶周兵还负了伤,不用再怀疑他了吧。”

不好说,也许只是因为所有家眷都在内城,又被我的人看得紧才做个样子。

做样子会赌上性命带兵进攻?

“当然得拼命,他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上,他敢有异动我就让他宗族覆灭!”说这句话的冯光已是凶光毕露,感到背脊发凉的冯源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后不再询问。

房间在一刹那陷入死寂,感到不自在的冯源正欲离去,冯光却喊住了他,猛地颤抖了一下的冯源转头看向冯光,问道:“叔父还有何事?”

陛下,刘珏送来的那女人(刘珏的妹妹)还有必要留着吗?

内人并未帮助刘珏,自到登盈以来待我敬重,对待孩子也尽心,请叔父不要为难她。

“哦...臣明白了,告退。”说完后冯光快步走出房间。待冯光从视线消失,冯源迅速起身、却因腿脚发软刷的一声跪倒在地,但在侍从们搀扶之前他又站了起来;此刻,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冯源,焦急的他不管侍从呼喊、径直奔向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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