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队抵达羌笛关前的几天里,浩南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他每天日里,强装无事安好,和桑园交谈嬉闹,好不快活。
可一到夜里,就是煎熬。
他担心桑圆到底会不会听他的劝告,装病脱险,但他白天又不好多问,晚上又怕桑圆扯住他,打破砂锅问到底,逼他不得不托出自己的身份。
同时,他又怕桑圆一个小孩子,在查仲文面前说漏了嘴,将他夜探桑园毛毡帐的事情给交代了出来。
如果这样,他们商队暴露的风险就陡然上升了。羌笛关的边军,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做事可不像甘兰城的衙门,还讲证据确凿。而之前跟他们交好的曹偏将,据说上个月也被调走了,这要是出了事,那可真是说不得就要身陷囹圄。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他们终于在某一天中午,见到远方连绵的红色戈壁,羌笛岩。
戈壁的某处,突然凹陷,露出一个窄窄的裂缝,而羌笛关正是修筑在这个凹陷里。
如果说甘兰城是因为东王朝的政令,而形成的人为的分割线,将东、玉、鲁、虞的人们隔离开;那么羌笛岩就是大自然形成的天然壁垒,只需扼守羌笛关,各国兵锋便得在这里停下。
同时,东边海洋上的水汽,也至此而停,正所谓羌笛声声怨杨柳,愁煞春风不渡关。
羌笛以东,即便甘兰,也偶有雨至,关隘西边,却数百年未曾有过一滴无根水落下过。
经过盘查,进到关里,翟掌柜就带着几个人趁着下午空闲,补充各种物资,晚上的时候,他们则提着各种贵重的礼物,去拜访各个边军将领,混个脸熟。
查仲文也带着两个孩子采买,然后找了一家看着不错的酒肆,点了牛羊肉和米面,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
而这天晚上,终于能睡在床榻上的桑园,幸福的一睡到天亮,而浩南,却蜷在被窝里,向沙漠女神嘀咕祈祷,祈祷桑圆听了他的话,明天装作染上风寒,无力继续前行,得留在羌笛关修养。
但浩南转念一想,明天桑园若真的称病,翟掌柜翟老大,会不会觉得此事蹊跷,太过凑巧,再加上自己和桑园走的亲近,老大会不会怀疑自己。到那个时候,自己该怎么解释,认错?离开?
睡不着的他,蹑手蹑脚的披上厚大衣,来到门外,发现今天月亮硕大,月光也仿佛超载太重,照射的浩南无眠。
次日,整个上午,浩南都是顶着黑眼圈在搬运货物,可却迟迟未听闻桑圆病倒的消息。到了下午出发的时候,果然发生了浩南最担心的事,桑圆师徒三人驾着驮牛车,出现在关下的集合地。
看到桑圆正满面笑容的冲他挥手,浩南抿嘴蹙眉,心里暗骂,你怎么不听我的劝呢?要死了,要死了,这该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浩南拳头都握紧了,恨不得冲上去将桑圆打个半死不活,这样他就不需要继续走下去了。可这样的话,且不说明不明显,自己可能刚动手,就会被羌笛关的边军捉去当苦役,直到累死。
再次上路后,桑圆过来缠他的时候,他都表现出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佯装不理桑圆。但面对桑圆的美食攻势,浩南也没坚持多久。
离开羌笛关后,商队的气氛略变,也不知道是因为现在是不法地带的缘故,还是因为商队杀心渐起的原因。
终于,在翟掌柜决定宰肥羊的前天夜里,浩南又当起了黑夜行者,再一次悄悄潜入桑圆的毡帐里。
“明天,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言毕,也不给桑圆反问的时间,钻出帐子,便匆匆离开。
当天夜里的夜行者不只浩南,还有商队里的几个汉子,他们借着夜色掩护,摸到桑圆他们的板车边,悄悄打开车上的水囊,往里头倒入了蒙汗药。
只是他们不晓得,桑圆师徒三人全都在暗中,偷偷注视着这一幕。
第二天,桑圆他们在商队众人的注视下,喝下了用掺了蒙汗药的水煮的肉粥。煮粥的时候,商队的一个大汉还偷偷向翟掌柜嘀咕,“老大,这蒙汗药用水煮开了,还有效果吗?”
翟掌柜这才意识到了问题,额头上不由冒出一滴冷汗,“应该有吧。”
桑圆其实听得到他们的轻声细语,于是,他坐在驮牛背上,装作要晕倒的模样,顿时吸引了商队诸人的注意,过了会儿,他爬倒驮峰上,像是睡着了。这场景顿时让商队的人面露喜色。
就在大家将目光转向查仲文,纷纷估计成年人还有多久昏过去的时候,桑圆陡然醒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
“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然后,坐在驮鞍里,晃动手臂,做起扩胸运动。
翟掌柜看到这一幕,心里万头曹尼玛跑过,暗想,难不成真的不能拿水煮,失策失策。
不过,他的念头刚滑向后悔的边缘时,“咚!咚!”两声,一大一小,两个人栽倒在了沙子里。
众人推开车门,见查益儿小姑娘也瘫倒在车厢里,不省人事。
大家在车厢,在板车上,统共找到了五百两黄金,外加九千多两银票,以及珠宝首饰数盒。东王朝的金银比是一比一百,也就是说,商队这次总共获得了近六万两银子。
这对于他们商队来说,无异于巨款。要知道,他们在西北商路来回两趟,在各种货物行情好的情况下,最多也不过能赚个三四千两罢了。而且,这已经算是暴利了,要知道,桑钺这样高高在上的仙苗,一年补贴才三百六十两,普通县令单纯的俸禄,一年也才一百两左右。
这时,不论是翟掌柜,还是浩南,还是其他商队成员,都吃惊的盯着地上的两个人看。
“他,他们,究竟是什么开头,居然怀揣如此巨大的财富!”
翟掌柜都哆嗦了一下。今日,他们若是赚了几千两白银,现在肯定是张灯结彩,举杯痛饮,把酒歌唱。可如今得到了预期的十倍财富,翟掌柜却有些怵的慌。
因为,随身能携带这样巨款的人,定然出生和背景不凡,可能家族在东王朝手眼通天。倘若他们要追查……翟掌柜觉得,自己的商队可能就得潜逃到别国,更换国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