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烛火摇曳，昏黄的亮光打在满桌卷册上，赵无双低垂着眸子，一动不动，怔怔盯着手中那两页纸，已然发呆有许久了。
睫毛在眼底落下两扇剪影，突然烛火发出“噼啪”一声。
赵无双陡然一哆嗦，回过神来。
她抬头看向门口，顿了会儿，“不睡觉跑这儿干嘛来了？”
杨姗姗拢了拢身上披风，转身关上门，“王老夫人的病症你都看了吧，说实话，从我记事起，每次到她屋里都被药味儿熏得头疼，唉，这都多少年了，王家人也算是遍寻名医，可却不见半点儿好转之势。”
不用主人客气，她自己边说着，边倒了两杯温热的水，一杯递给赵无双，一杯自己捧着小口吸溜起来。
俩人半晌再没开口，赵无双拿手臂撑着脑袋，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咳，你要是也没法子，就算了……当心啊，我爹没把话说满，给你留着余地呢。”
说完见赵无双依旧没反应，杨姗姗略微沉吟了下，立马又补上一句，“其实，无双你真不用着急，如果你能治那病，完全可以摆摆架子，懂？那天直到宴席散去，王夫人都没松口给个准话儿，估计他们回家后也有的争，看到底值不值给你弯这个腰。”
这丫头是当真一心向着赵无双的，不然不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特别还是在离家出走、顶着他爹无穷威压的情况下。
赵无双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唔嗯，好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太晚了，你快些回去睡觉。”
杨姗姗小小翻了个白眼，撇撇嘴放下杯子，挪蹭着走到门口，犹豫片刻，突然又扭头问了句，“那你跟我交个底，王老夫人还有救吗？”
“她快八十了吧，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她自己等不等得起。”
顾左右而言他，哼。杨姗姗不再纠缠，一把拉开门，狠狠跺着脚回了山灵儿那屋。
等她离开，赵无双后脚也跟着出了药房，心思略有些沉重的回了房间。
王老夫人那个病，说白了就是人老了年纪大了，年轻时候受过伤的身体器官慢慢在罢工。
首先就是气短脉虚，后加一个神经衰弱。都不算什么大事，可外界传言怎么就跟那老太婆得了什么不治绝症似的？还去寺庙久住。
这些问题都得见了病人才能确诊，赵无双懒得心烦，干脆扔了手上那两张写满病症的纸，闭眼睡觉。
一大早天没亮多久，外头长廊上就响起一阵接一阵儿的脚步声……
赵无双抓着被子盖住脑袋，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最后被烦的实在睡不着，猛地掀开棉被坐起身，快速套上棉衣。
大力拉开门后，赵无双看着外头那个丫鬟，“你在干嘛！？一大早的健身吗？”
猛不丁被吼，人家只愣住一个呼吸，随后立马稳住心神，“对不住对不住，赵姑娘，您先别跟奴婢恼火，快，快去大堂，我家老爷他们等你好一会儿了。”
什、什么？？
赵无双满脸诧异地看着那丫鬟，扭头往山灵儿房间方向瞄一眼。
小丫鬟连忙解释，“小姐已经过去大堂候着了，赵姑娘，真是我家老爷，还有王家人，他们天没亮就到门口了。”
听她说完，赵无双猛地想到什么，撂开大步直奔前院。
那两家人这么着急，可别是王老夫人不行了！
万一真是那样，她可真是要麻烦。
结果想象中肃穆的气氛并没有出现，赵无双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出阵阵说笑，声音还挺大。
“哎来了，无双啊，快，这两位老爷都是专门来找你的，人家连夜赶来的。”
赵无双皮笑肉不笑，“是吗，那可真是辛苦了。哦对了，几位是有急事吗？不是急诊的话还扰人清梦，可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没听说过这条规矩吗！”
说完紧跟着就打了个老大的哈欠，困得眼角都泛红，还隐隐能看到有泪花儿若隐若现。
满屋子人除了王家夫妻俩，都是无奈却又护犊子状。
杨姗姗干笑着抬手捂住额头，悄悄拿胳膊肘戳她爹肩膀，还压低声音朝王家那二位使眼色，“爹啊，让他们赶紧的吧。”
岂料，那王家人还真是死要面子，吞吞吐吐、犹犹豫豫，连个正眼儿都没给赵无双。
赵无双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杨伯父，好久不见啊，不过我昨儿熬夜研究病例来着，现下实在困得厉害，没精神招待您，您随便坐，当自己家，不用客气。”
说完冲赵老头挥挥手，“啊，爷爷，算了您休息着。无兰你去，拿两坛果酒，再到厨房做几个小菜，好好招待招待杨伯父。”
嘱咐完这些，赵无双艰难地挑起眼皮，面色呆滞地沉吟片刻。
最后，实在想不到还需要说什么，干脆就算了。
“啊～不行了，困。姗姗你陪你爹吧，我回去接着睡了，警告你，只要没死人，就别让你那丫鬟跑我门口来回转悠。”
那小丫鬟闻言，被吓得恨不得把脑袋缩脖子里。
王夫人看着门口目瞪口呆，扭头讶异又愤怒地递给杨姗姗她爹一个“你看吧”的眼神。
“臭丫头，真没教养。”
这一句，王夫人是光动嘴皮子没出声儿，可那张臭脸是被赵老头他们看的清楚明白。
见屋里几人都不说话，赵老头笑着打哈哈，“几位莫要见怪，无双丫头就这臭脾气，让她回去睡吧，不然她打不起精神做事的。啊，无兰，快去做饭。”
关起门来他能训孙女，可在外人面前，那绝对得护着自己人。
况且他老头子又不眼瞎，那个王老爷明显跟他孙女不熟。
“小姐，奴婢真不是有意的，奴婢也是担心，这才着急想喊赵姑娘过来。可真的没想到，会惹得赵姑娘生气。”
杨姗姗拍拍她的手，“嘘，没事儿，她是在给王伯父下马威，没跟你生气。”
小丫鬟听得目瞪口呆，随后顺着她家小姐的示意，看了眼她家老爷的脸色，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呼，她家老爷向来直性子，这会儿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赵姑娘还真是够有胆量，竟然能让王夫人气的有火没处撒，简直大快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