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清晨的阳光格外的明媚,一枚小舟泛波在太液池上,小船推开的浪花揉碎了一池的秋色。三山岛上色彩斑驳的树叶间隙中,投下阳光的影子。船在‘瀛洲’岛上靠岸,一个丽人走下船来。
“皇后娘娘!”几个婢女早已在码头等候。一条蜿蜒曲折的小径通往密林深处,这个季节的岛上弥漫着桂花的芳香。丽姬身披轻裘沿着小径缓缓而行,在路的另一端,美妙的琴声正在随风飘扬。
“踏歌行!”丽姬走进了亭子当中“先生的琴音越来越精妙了!”
“娘娘见笑了!”优施端坐在岛中木亭中,向丽姬施了个礼。
“你们都下去吧!”丽姬支走了服侍在一旁的几个丫鬟。“近日忙着准备列国的会盟,好久没有下棋了!”
亭子中间的一张石桌上,摆放着一副‘六博棋’,棋盘是用千山的矩木制作而成,表面上涂着黑漆,盘中阴刻着曲线构成的规矩文。不同于一般的六博棋,这副棋的棋子用的不是普通的长方形木块,而是用玉石打磨的立体的列国徽章,中间的阴鱼和阳鱼是用千山的阴阳石打磨而成。
丽姬与优施相向而坐,丽姬拿出一枚骨骰,摇了起来,随后她用手捏住一枚飞熊形状的‘散’沿着曲线走了两步。优施笑了笑,直接向前推了一步‘枭’。
“四皇子可有机会,还望先生指教!”丽姬有两个孩子,四皇子姜琦和五皇子姜玉。四皇子今年已经十四岁,而五皇子才刚刚满三岁。
“太子已立十九年,素来与二皇子,三皇子相善,朝中又多为其党,况且列国之中,早已视太子为正朔。四皇子虽然如今子凭母贵,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为四皇子谋得太子之位,恐怕是极难。”此时秋风萧瑟,几片红叶落下,正好落在了棋盘上阳鱼的位置上。
“先生这么说,琦儿怕是没有机会了?”丽姬那只没有毛的猫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喵’的一声,跳到了丽姬的怀里。
优施拨开了落在阳鱼上面的树叶,指着阳鱼说“办法就在此子上面。”
丽姬看着桌子上的阳鱼,不解的问道“还望先生教我。”
优施环顾四周,见周围没人,他身体前倾,对着丽姬低声的说到“列国以天子为尊,太子也是天子所立,解铃还须系铃人!”
优施靠丽姬靠的太近,那只猫感受到了一阵寒冷的杀意,它睁大眼睛,露出口中的獠牙,冲着优施大叫了一声。“乖!”丽姬摸了摸猫头,把它的情绪安抚了下去。“太子性格善良而精洁,天子对太子深信不疑,如何能够说服天子!”
优施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来,想要去抚摸丽姬怀中的大猫,大猫伸出爪子来,对着优施的手就抓了过来,优施快速的缩回了手“看到了吗?当我靠近它的时候,它会不自然的产生敌意,当我向它伸出手的时候,它会攻击我!一旦天子感受到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胁,时局自然会发生变化!”
“列国如何处置!”丽姬觉得问题没有那么简单,这大姜王朝的天下,已经有数千年的历史,诸国如同‘散’一样拱卫着‘枭’。
“列国各有各的利益,并非铁板一块,我们可以各个击破!”优施说着,用自己手中的棋子,吃掉了丽姬手中的飞熊,把这枚棋子放到了棋盘上西南角‘困’的位置上。“列国之中,只有荆国是个异类,一千余年的时间都不服王化,南北摩擦时有发生。天启五年,姜王纠合宋,徐,苏三国共同伐荆,在鹿鸣海战中一举击溃荆国水师主力。四国军队在浅海南岸的防川登陆,攻破荆国都城颍都,抓获荆国世子熊平为质十五年,荆国人无不对姜国怨恨。”
“现在天子已经放质子回国,我们还能做什么?”丽姬不知道优施为什么又提起这一段往事。
“质子质地淳良,在姜国十五年与太子等人相善,早就没有了复仇的愿望!”优施端起一杯汉川红,用袖子遮住嘴,轻轻的喝了一口。“如果质子在荆国继位,那太子在外又多了一个帮手。”
“请先生直言!”丽姬见优施话里有话,有些着急。
“杀掉质子!”优施重重的放下棋子。“杀掉质子,一则让太子失去一个外援,另外也会让荆国对姜国的恨更加狂热,只有在混乱中才会产生机会。”
“可是朝臣之中,也多为太子党羽,如何是好?”丽姬觉得对手还是过于强大了。
优施没有直接回答,他反问了丽姬“娘娘觉得陛下,朝臣和列国,谁更困难?”
“这...”丽姬一下自被问住了,她从来没有仔细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朝臣不过是一群跟风的朽木而已,如果陛下的态度转变,朝臣自然会转变。”优施又落下了一枚棋子“娘娘有恩与邢干,邢大人自为娘娘一党;大司马司徒博看不清立场,但只要他是个明白人,一定会站在陛下的立场上。最麻烦的就是盛国公,太子太傅,相国公孙弘,太子是他的全部身家;另外还有虎贲军统领南宫万,也要注意。至于列国,宋国和太子有婚约,自然是支持太子,但是也并非无隙可乘;虞国公的妹妹是二皇子的生母,自然会向着二皇子,至于徐国,苏国这样的国家,陛下决定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们妄言。。”
“陛下,朝臣,列国..”丽姬握着手中的棋子,喃喃自语道“我们的对手很强大啊,可是我们有多少棋子能用呢?”
“棋子固然重要,执棋人更重要;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从第一枚棋子开始!”优施将一枚棋子重重的落在棋盘上。
“质子?”丽姬轻声的问道。
优施笑着摇了摇头“苏国!”,随后他附在丽姬的耳边“娘娘当如此如此!”
翠微宫的寝室布置的非常精致,卧榻上放着两把白釉黑花卧美人枕,卧榻的旁边放着一副矩木做的几案,几案上几个青瓷狮形烛台很是别致。案几的中央,摆放着一对鎏金蔓草花鸟纹高足银杯。
‘吱呀’一声,寝室的门被推开了,姜宇烈一进门就抱住了丽妃,丽妃用力推开了他,脸上布满了泪痕。
“美人这是如何?”看到丽妃莫名的哭泣,他很是疑惑。
“臣妾请陛下赎罪!”丽妃跪在了地上,哭声更大了。
姜宇烈连忙把她抱了起来“谁欺负你了,朕为你做主!”他最见不得美人哭。
“臣妾听闻陛下将苏伯囚禁到了饕牢!”饕牢是姜国专门用来关押贵族的牢房。
“苏春阳违反祖制,竟然派女人参赛,在列国面前辱尽了姜国的脸面!”姜宇烈很是生气“不惩罚苏春阳,如何体现姜国威严,列国如果都效仿的话,岂不乱了套!”
丽妃的哭声更大了,她再次跪倒在地“请陛下把臣妾也关进饕牢!”
姜宇烈疑惑不解“爱妃这是何意!”
“陛下,祖制规定,女人不能参加也不能观看竞技,可是臣妾却随陛下观看了比赛,请陛下治臣妾之罪!”
“这..”姜宇烈一时语塞,从上一次武竞开始,为了讨得丽姬欢心,姜宇烈准许丽姬蒙面后在观礼台上观礼“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丽姬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列国以姜国为尊,不仅仅是姜国国力强大,同时也是陛下以法度管理列国,臣妾出现在观礼台上,列国都有所见,以此为借口扣押苏伯而不惩罚臣妾,恐怕列国会心有不服,请陛下一视同仁,将臣妾关入饕牢!”
姜宇烈不知道丽姬想借此拉拢苏国,以为在为他着想,在欣慰的同时又感到十分为难。丽妃所的也有道理,她确实在竞技上观礼了,严格来讲不合祖制,列候也都看在眼里。
“臣妾听说,茹儿也去看了!”丽姬早就知道长宁公主女扮男装混入到观看的人群中,此时把长宁抛出来,是为了给姜宇烈施加更大的压力。
提到长宁,姜宇烈更头疼,长宁是姜宇烈的独女,向来宠爱的如同掌上明珠,“爱妃怎么知道的?”长宁毕竟是化妆混入人群的,他想着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
“陛下,当日长宁和荆国世子熊平在一起,京城中很多大家世子都在在观礼的人群中,此事早已在京城中传开了,只是陛下您不知道罢了!”
姜宇烈心头一紧,维护王室的权威和尊严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现在因为苏云的事情把苏家父女下狱确实惹人非议,不过如果就这么把他们放了,那又成何体统。
优施早就给丽姬交代好了,知道姜宇烈肯定抹不下脸面来做这样的决定。此时看到时机已经成熟,丽姬站了起来,跟姜宇烈说到“陛下,再过些日子就是先帝的诞辰,不如借此机会把他们赦免,这样苏氏一族必将对陛下感恩戴德!”
姜宇烈哪里知道丽姬藏着私心,只道是为自己着想,便点头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