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伸手抚摸着额头，仿佛生生被剜掉心脏一般难受。
暴雨瓢泼，冷风吹入宫殿。
“至于皇后，传朕旨意，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擅教抚子嗣，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近日又兴巫蛊之乱，祸乱宫闱，加咒术于朕，朕心甚寒。今贬为庶人，发放宁古塔为奴！长子慕致遥，随母前往宁古塔侍奉，永不可归盛京！”
四公主心头一跳。
发放宁古塔为奴，这和杀了皇后有什么区别？
去往宁古塔的路途遥远颠簸，去往宁古塔的奴隶，大多都死在了路上。
有死于伤寒的，有死于流匪，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大部分，是死于政敌之手。
父皇……竟然能够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洛央一步步迈出宫阙，看着太监宣旨后，皇后和曾经的太子跪在地上，疯了一般叩头求饶。
皇后脸上泪水纵横，“陛下……陛下，臣妾当真不曾用巫蛊诅咒过陛下啊……陛下，臣妾为您做了那么多，臣妾什么都不需要，臣妾就想安安稳稳陪在您身边。陛下……陛下饶过臣妾吧！”
皇后的哭喊声响彻宫阙，而殿内，老皇眸色一冷，“将她的舌头，给朕割下来！”
四公主站在洛央身旁，看着侍卫拿着刀，将皇后按倒在地，一根鲜红的舌头滚落在地。
四公主吓得浑身哆嗦，嘴巴里轻声呢喃着什么。
檀止站在一旁，勾起了隐秘的笑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扫过四公主，最终，落在洛央身上。
洛央已经挽了四公主，轻轻拍着她的背，带她回了宫中。
四公主才进自己的寝宫，就一声尖叫。
宫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桌子下、座椅下，全是用铁铲翻动过的痕迹！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洛央慢慢拍着公主的背，凉声，“要你们有什么用，屋子就不会收拾么？公主想要歇脚都没有地方。”
宫女们忙应是，一旁的宫嬷嬷轻声道，“公主，实在不是我们不收拾，而是您不在的功夫，这檀止檀大人已经来了三次了！”
四公主闭上眼睛，泪水簌簌滚落，扯着洛央的衣袖颤声问道，“父皇连皇兄都能杀，父皇……连皇后都能灭。”
“公主不要怕，公主房中确实没有巫蛊之物，何必担忧？皇后……那是查出了确凿的证据啊。”
四公主轻声，“若是有人往我房中放，我该怎么办？我又不知道，难道全凭檀止一人所说就算了？你也看到了，皇后，可是连父皇的面都没有见到。”
洛央若有所思道，“有李将军在，公主，您怕什么。”
“是……有李将军在。我这就去寻他，告诉他，他要的兵饷我拿到了，他和宁王可以重新征战沙场了。”四公主微微抬起脸，“该是他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洛央看着四公主匆匆命人收拾出宫，这才命备下行辕，回了府。
慕容修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雨水还在淅沥沥地下着。
洛央放下手中的书卷，走了出去迎他。
他英俊的脸被雨水打湿了，好像玉石一般冰寒。
“兰翎侍卫长、光禄寺少卿、司经局洗马都落马了。他们是四公主新提拔上来的官员。”慕容修凉道，“宫中被捕的宫妃指认的，据说，所有人都被当即抓入了天牢，打得脱了人形，逼得只能签字画押。现在又供出了许多人……”
洛央面色冰凉，“父亲和你……”
“放心，人人知我是圣上的嫡长子，他们还没有胆大到动到我的头上。”
慕容修大步走入室内，洛央帮他脱下了外裳，又踮起脚尖，轻轻擦着他的脸。
“……陛下的病情如何了？”慕容修轻声问道，“怎么外界传言，陛下被皇后巫蛊诅咒，现在性命垂危？”
洛央轻声答道，“有云中君在，自然无碍，现在身体的积毒早已经年累月，一下子完全拔除不易。好在陛下听劝，愿意去碧落行宫，想来身体慢慢调养，恢复指日可待。”
慕容修沉沉看着洛央，“央儿当真是为了皇帝么？”
洛央的小手慢慢放入慕容修手中，凝眸看着他。“皇帝病危，看上去再也救不活了，宫里随便杀皇帝也不管不顾，皇帝还去了行宫，和谁都不联系……容俢，若是你，你会怎么想？”
慕容修一笑，“只是，此事太过危险……”
洛央轻声，“不下一记狠药，怕是，永远也扳不倒三皇子。今日皇帝几乎处死了太子，想来檀止松了口气吧，底线被探查清楚，现在可以大展手脚了，于洛央而言，更是……再好不过！
“慕致远以为，探查皇帝底线都是他们，其实，也是洛央。”
慕容修手指慢慢抚摸着洛央的发丝，浅声道，“为夫自然是要随着陛下的銮驾，一同前往碧落宫的。至于京中的统领御林军的差事……也是时候交出去了。”
洛央心底有些忐忑，“你不怕我办砸了，算计错了，我们一起遭殃吗？”
慕容修将额头抵在洛央的眉心，温热的呼吸落在洛央的脸颊，“自是担心，所以，为夫才要鼎力相助啊。”
次日，李良昇上书，求娶四公主，皇帝允了。
朝堂动荡之时，四公主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忽然召了洛央，去公主府。
洛央正在打点着伴驾的行礼，到了公主府，看到四公主满脸不悦，坐在被打砸的一片狼藉的屋子内。
“那慕致远，分明就是在和我作对！”四公主恶声恶气地道，“洛央，慕致远疯了，你知道么？”
洛央低头，捡起被扔在地上的一个孤本，走向四公主，“这是怎么了？陛下马上要去碧落宫，不是点了公主一同去吗？怎么还不收拾收拾……你再不收拾，可要去不成了。”
四公主道，“自从你告诉皇上，我做了那梦，劝了父王不要动土木爱惜民力之后，慕致远就好像和我对上了一样！”
洛央看着她，慢慢想着，还不够……只是一个离奇的梦，几个官员被裁剪而已，远远不够扳倒野心勃勃的四公主，牵祸到慕致远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