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嗒嘀嗒。
冰凉的雨滴打在我的脸上。细微的雨声渐渐逼近、放大,冲击着我麻木已久的感官。我慢慢感受到身下石板透过衣衫传来的一片刺骨凉意。天际乍起一道惊雷,轰隆隆的声响仿佛要涤荡世界。那一刹,我睁开了眼。
入眼是青灰色的密云笼罩的天空。我躺在地上,感受着体内缓缓游走的温热的“血液”,僵硬冰冷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我开始尝试站立,我很兴奋;但我仍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
顶上是一棵挺拔瘦削、枝叶稀疏的树,散逸的树枝将密集细碎的雨滴筛成一颗颗饱满圆润的水珠,一下又一下,砸在我的脸上。
我又活过来了。
幸运的是,我的记忆没有缺失。不过我并不能确保长期内这种情况不会发生,但至少在我返生的第三天,我还记得我叫柳豫,以及吃饭住宿是要给钱这件事。
此时正是傍晚,阴雨绵绵,天色晦暗。我托着脑袋望着天,店家也托着脑袋望着天。
“我说—客官你到底住是不住啊?这天快黑了,你也没地儿歇啊!”店家皱着眉,嗓音极亮。
“住。”我淡定地端起茶碗,把视线转回室内,望向店家。“但我没钱。”我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触碰杯里浅绿色的茶汤,企图试探出一点温度。但我的舌尖仍是没有任何感觉,我叹了一口气。
“再等等。”等这茶汤冷却,方才能喝。
店家瞥我一眼,沉默地转身离去,瘦削却挺拔的背影渐渐融在了屋内更深处昏暗的夜色里。
午时停歇的小雨,此刻又开始滴落。窗外景色模糊起来,只见远山的黛色的轮廓,起起伏伏,绵延天际。
我喝了一口汤,大约是冷却了。于是我专心地喝起汤来,里屋传来阵阵食物的香气,我的肚子咕噜了一声。我又叹了一口气,却也只能仰首。
鞋踏在木板上,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闯入小舍。我循声望去,只见来人身形高大。天已经完全暗下来,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他脱下蓑衣,摘下斗笠,向我走来:“之前留下信笺,约好今日午时相见,却因着雨天路滑难行,迟来了许久。真是抱歉。”
店家闻声,也徐徐出来了。他点上几盏油灯,屋内才又显得敞亮起来。
“客官—”店家问道。
“住店。”我嘴角微微上扬。
店家不放心地望望他,他微微点头示意。我无声地喜笑颜开:“店家,钱来了。再上些菜和热汤。”
来者一袭白衣,长发披散黑亮,面容白皙,眉眼清俊。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好友,名唤徐雁。
“你感觉如何?”他在我对面落座,端起店家添的茶水,一饮而尽。
“没有心跳,身躯温凉似玉。”语罢,我俯首瞧见那一碗剩了不少的茶汤,又补充了一句:“不能进热食。”
“嗯。”徐雁颔首,不再多言。片刻,客家端来一大盘卤牛肉和一些炒时蔬,并告知我们汤还在熬着,稍后再呈上。
我早已饥肠辘辘,三日来未曾饱餐一顿,都是将就着吃些野果,期间还腹泻一次。只怪那葬尸者将一车子人运到如此偏远的地方,我也是找了三日,才找到这家旅舍。
一番狼吞虎咽,我终于果腹。店家也将两大碗香气四溢的蹄汤送到面前。那汤泛着油光,面上浮起星星点点的碧绿葱花,观感极佳。我忍不住喝了一口,却听见滋啦一声,才又克制住自己。
空气中升起一丝诡异的蓝烟。徐雁见状,笑了笑;我难掩尴尬:“这便是吃热汤的下场。”
我们在堂厅待到深夜,临睡前,我还是忍不住向他打听:“亲朋有知道我死讯的么?”
他愣了一下,旋即道:“应该没有。”他一本正经,此话当不是诓我。
“好吧。”我转身回我那间客房,“当我在学宫吧…”我自嘲地笑笑。“至少不会担心。”
翌日,天空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