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队伍缓缓出发,施忆罗借口自己车厢里人多太热,要那几个丫鬟都乘坐其他马车,于是这马车车厢中,只剩下施忆罗和富春子。离家悲伤情绪渐渐消散后,施忆罗掀开布帘看向窗外,她想好好看一眼这个地方。九年来作为相府千金,她极少出门,不像一般小孩子生性活泼爱玩爱闹,施忆罗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性格,终日躲在忆宗堂读书写字,她曾经去过一次皇宫,皇宫里的娘娘们都夸她长得粉雕玉琢,她会甜甜得行礼谢恩,但心里并不喜欢这热闹繁荣。自她有了前世的记忆,施忆罗就无心思享受这一世的滔天富贵,她苦思冥想如何才能在这一世的茫茫人海中找到张显宗的转世,除了张显宗不知人在何处身份如何,那个阴阳八卦罗盘也不知所踪。
“你为什么装病?”富春子打断了施忆罗的回忆。
“道长看出我是装病了?”施忆罗歪着脑袋,嘴角一丝狡黠的微笑。
“你身体好着呢,只是故意不吃饭饿瘦的。我猜你装病是为了让施相找到我。”
“道长说的不错,不治之症确实是我装的,我确实是借此缘由引你前来相府。”
“为什么你要引我去相府,还在我问诊时让我带你走。“
“一年前我听下人们议论玄通观前掌门羽化,将一件圣器传给道长你,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圣器应该是阴阳八卦罗盘。”
富春子大吃一惊,鼻尖已经开始冒汗。原本是迫于相府的权势加上自己想扬名,所以去给施忆罗看病,当他走进忆宗堂看到施忆罗时,知道了她是装病,这点小伎俩难不倒他,正当他疑惑这相府千金小姐为何要装病时,施忆罗张开嘴唇,用唇语说了几遍带我走,富春子当时并不明白施忆罗为何要装病逃离相府,但转念一想,如果能把相府千金带去玄通观修行,那对玄通观和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者万一这施忆罗是被相府囚禁虐待,那自己救她出去也是积善行德,便编造了一个理由要带她去道观修行养病。可是如今施忆罗这一番话,让他明白原来这个女孩是冲着圣器来的,可她如何知道师傅传给我的圣器是罗盘呢,师傅羽化前从未告知过世人玄通观有圣器,如果不是自己接任掌门,自己也不会知道玄通观还有一件圣器,也怪自己高调了点,接任掌门后总想把玄通观发扬光大,所以透露过圣器的事情,但从未给任何人看到过。施忆罗为何对这罗盘有着极大兴趣,不惜快把自己饿死了来装病,这个九岁的女孩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富春子不禁一阵害怕,莫非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引狼入室了?也不能下杀手,这毕竟是跺一跺脚就能让朝堂地震的宰相的侄孙女,看刚才施弥元那个不舍的样子,对施忆罗的宠爱应如外界传闻一样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己又夸下了海口,如果施忆罗不能痊愈甚至遭到了刺杀,那施弥元踏平一个玄通观还不是轻而易举,这样想来,这个女孩实在是不简单,竟让自己进退不得。
见富春子不言语,施忆罗想富春子这是默认了,那圣器果然是阴阳八卦罗盘。施忆罗也料想到这道长心里的忐忑和对自己的猜测,缓缓开口:“道长不必担心,我不会害道长,只是那圣器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听闻这圣器是玄通观的宝物,只能由掌门保管。忆罗愿拜道长为师,为表修行诚心,我愿在玄通观修行,只愿将来能接任掌门,顺理成章接管圣器。道长也知我堂伯父在朝中地位,若我拜道长为师,道长和玄通观必然名扬天下,那圣器我也只是一用,还俗后,自然是要将圣器留给玄通观的。”
富春子听完,心里犯了嘀咕,他觉得施忆罗过于神秘,不太敢相信她说的话,可是拒绝的话,以什么理由呢?没等富春子想出拒绝的理由,施忆罗又缓缓张口,这一下富春子脑门上的汗已经下来了。
“如果道长不同意,我就杀死自己,那道长就等着相府踏平玄通观吧。”
车厢里死寂一样的沉默,虽是酷暑时节,富春子只觉得从头冷到脚,眼前这女孩不容小觑,竟把自己的想法了解得一清二楚。
“好,我答应收你为徒,待你及笄礼时,我传给你掌门之位,圣器便交由你,将来你还俗之时,将圣器归还。“半晌,富春子咬牙说出这番话。
“一言为定“
“修道之人不妄言“
施忆罗放心下来,终于实现了第一计划,如释重负后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转头看看富春子仍是一副冻在冰窟里的神情,便想缓和气氛,开口道:
“道长说我出生时有不祥之物侵入,为什么认为这个理由能让我堂伯父相信并同意我入道观?“
“你出生那日死了很多人,所以我料定施相会信了这个理由。“
施忆罗沉默不语,她只知道出生那日发生过一场巨大政变,一显赫门第被灭门,这件事太大所以无人不知,但此事在相府是禁忌,偶尔听下人说漏了嘴才知道又这么一回事,但她从未有兴趣详细了解这场政变。除了找张显宗和八卦罗盘外,这一世的其他人和事都与她无关。
“那道长是如何知晓那天伯祖父没有午休而垂钓呢?”
“我鼻子灵敏,闻到了施相身上的鱼腥味。”
噗嗤,哈哈哈,施忆罗被逗笑了,笑的很纯真,笑声很清脆。毕竟只是九岁的女孩。看到她终于露出了正常女孩的笑容,富春子也大大舒了一口气,还好,应该不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