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越想越不对劲,开始回忆起刚才魏索的一言一行。
开始魏索提到鱼龙跑了时,那副结结巴巴、伤心自责的姿态,看上去倒还像模像样的,与平时见到的魏索无差,可后来一见到自己要走,明显就起了变化。
这会魏索说话就似乎有些刻意了,首先点明她自个的困境与希望。这……似乎是强调自己的需求,免得自己一时生气,失了理智,以至于忘记从根本上究竟想要什么,又有什么好处。
然后开始感同身受,这……貌似是假由感同身受,提醒自己失败的后果啊。
紧接着便提供了一部恰巧专门针对自己处境的功法,这是在给自己提供达成目标的路径。
为了弱化自己的警惕心,最后都卖起惨了,这……好像在是削弱自己的理智,以便博得自己的同情啊。
这时再将那本所谓的双修功法交给自己,自己可不就傻乎乎地以为遇见宝了?
苏晴越想越是心惊,忽然生出了一种荒谬的错觉,这魏索肉体上倒还没有与自己春风一度过,但从心理上,自己这次恐怕是被他结结实实得玩弄了一回!
可是,为什么呢?
从今夜魏索的表现来看,他之前那些憨厚、结巴和畏缩恐怕都是一种伪装,那他呕心沥血,伪装这么久,又图个啥呢?
总不可能是图自己身子吧。
苏晴还是很清醒的,自己一没天赋,二没背景,最大的依仗不过是姿色而已。可她虽然自负于自己的姿色,但也不会高估自己的魅力,没见到星巫当初馋她身子,如此痴迷,也不过数月便腻歪了吗?
何况自己元阴早破,为一个破鞋,犯得着这么辛辛苦苦演戏吗?
苏晴想来想去,排除掉诸多可能性后,觉得如果对方想要用自己来作文章,似乎唯一的理由……
只有自己的身份。
再如何,她毕竟还是星巫的姬妾。
“所以,这一切都是针对星巫的一个阴谋?”
苏晴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前的迷雾似乎被风吹散,思绪一下霍然开朗起来了。
魏索既然知道自己想在巫神祭典上出头,又怎么会傻乎乎以为自己出了头后,就会离开星巫?背宗叛门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当代山巫虽然也是靠巫神祭典出头的,可这代山巫可也是死皮赖脸地在上代山巫的培养下成长的啊。
当初自己还以为魏索是书读多了,脑子不太好。现在想来,恐怕压根就是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图,就是借自己急切出头的想法,用鱼龙勾引自己上钩,然后将自己安插在星巫身边吧。
到时候看见自己出了头,依然死皮赖脸靠着星巫,恐怕又会像今天一样,做一副伤心欲绝的绝然姿态,将这一本《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送给自己,只是那时候就显得更自然一些了。
月光依旧皎洁凄清,可苏晴心中却再无刚才的感动。
知道恐怕陷入了一个很深的阴谋,苏晴看着手中的蓝皮旧书,心中波澜起伏。
关于这本功法的种种特效,她还是大多相信的,毕竟如果特效是假,自己在星巫眼中也没什么价值,但功法本身有没有什么漏洞啊,后门啊之类的,就不好说了。
届时如果真靠双修黏住了星巫,对方恐怕就会从修行根本上,握住星巫一个把柄。
至于作为媒介的自己呢?
苏晴想到这里,忽然噫了一声,眼中却是一亮。
怕是最多也就留个后门而已吧,毕竟要靠自己黏住星巫啊,总不可能把自己往死里整吧。
富贵险中求,她苏晴怕的是被留后门吗?
她怕的是连后门都不让她留啊!
她苏晴和星巫不过肉体关系,犯得着为他担心?
而且既然对方敢针对星巫,苏晴想了想,觉得望乡能针对星巫的,恐怕也只有同等级的八巫之一了。
具体是哪个她倒是不敢确定,毕竟各家明争暗斗,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龃龉,她层级不高,甚至觉得哪个都有可能。
想了想,她又开始回忆起今夜发生的事。
之所以抓鱼龙,想来也是因为与其用其他资源勾引自己上钩,不如逮住一只路过的鱼龙。这鱼龙逃脱之事应该做不了假,毕竟自己也亲眼见了那鱼龙一面。
至于为什么鱼龙没抓住,便直接给自己这本书了,想来也是没抓住鱼龙,自己和魏索的关系必然会差了几分,到时候再给自己其他祭品,就显得刻意了。
现在虽然同样有些刻意,但对方不用花资源送祭品了啊!
而且从魏索前后变化来看,恐怕对方也觉得对自己也懒得再演下去了,毕竟如果有了这部功法,自己也勉强算他们的人了。
现在想来,魏索应该就是其他七巫之一安插在星巫手下的一颗钉子了,这种平时结结巴巴,一副衰样的书呆子,确实也蛮适合当眼线的。
苏晴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意,为今之计,可以先找些不相干的人试验一下手中这部功法,然后再好好考虑,自己要怎么见星巫,又怎么向他解释一下双修功法的来历。
她也考虑过直接把这本书献给星巫,想必也能因为暴露别家的钉子获得赏赐,但就和献鱼龙给星巫一样,恐怕都是只能获利一时,无法产生持久收益,有些得不偿失。
想来魏索也是和自己认识久了,知道自己有这种不择手段向上爬的心气,这才做决定直接给自己这本双修功法的吧。
更何况,刚才晕的那一次,谁知道对方有没有给自己下手脚?
这就一下把所有事都串联好了。
苏晴再三整理思路,还是觉得无差,最后终于忍不住灿烂地笑了起来。
几番周折,最终可谓苦尽甘来啊!
由于望乡与世隔绝多年,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刚刚的魏索,是被哪个外乡人假扮了。
苏晴更没有看见的是,表面上已经离开的“魏索”,此时正隐身躲在石林中,一直在偷偷观察着她,直到看见她脸上神情连续变换,最终露出笑意来,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待苏晴拿定主意后离得远了,扮成魏索的陆溟才终于解除隐身,从一块大石头身后闪出身形来。
“看来计划是成功了,还好没预料错这种女人的心理。”
竹影看得怔怔的,她刚才已经完整听过陆溟的计划了,此时看见陆溟取得阶段性胜利,好半天,嘴里才飘出两个字:“精彩。”
“也是看她胆子够大,既然有心气越级贿赂,想必玩玩无间道也未尝不可。”陆溟笑了笑,安然接受赞扬。
“这个主意是你刚才想到的?”竹影忍不住问。
“不全是。本来的计划是表面依然在装成这个结巴,然后暗地里再弄一个马甲出来,只是这样进展可能慢一些。”
“后来从这结巴脑子里挖出一些记忆,大致了解了下这望乡的形势,才准备扮一扮绿奴。这样不仅可以和望乡的统治者之一搭上关系,面上也可以不用再装得那么辛苦。”
说到这里,陆溟耸耸肩:“反正论双修功法,把整个世界绑起来都没天女教玩得厉害。”
竹影自认要自己遇见刚才的情况,估计也是和陆溟最开始想的一样,暗地里弄个马甲了事。
实在没想到陆溟切入点之神奇,居然舔狗扮得不过瘾,还插手到了另外一个有颜色的新奇领域。
这样一来,陆溟只要故弄玄虚一番,就可以假装自己背后有人,甚至可以打个时间差,真用苏晴这颗棋子靠上八巫之一。
有了靠山之后,要想解释自己性格与先前不同,那还不容易?
最关键的是,靠上八巫之一,意味着在望乡,他便有了足够的消息渠道。
这对他此行的几个目标,显然意义非凡。
竹影都有些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不由问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陆溟轻笑一声:“倒也不复杂,竹影你之所以没想到,无非一来不知道迪米乌哥斯,二来你始终是个女人,对绿奴这种生物……还是缺乏了解……哈。”
“迪米乌哥斯?”
“这个故事……回头再讲给你听。”
对待竹影,陆溟也不吝于解释。毕竟他和竹影的关系,与其说是老爷爷和小徒弟,不如说是缓解孤独的话伴。本来互相都挺瞧不上眼对方的,然而又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半根毫毛,久而久之就假假有些塑料友谊。
对于这个话伴,陆溟还有另外一种特殊的感情,那就是再如何,竹影也是这个世界里唯一知道自己穿越者身份的人。哪怕三观并不相合,也能让他在群魔窥伺的天女教里,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或许是一件无聊的事,但对陆溟来说,很多时候,这也是支撑着陆溟为数不多生存、道德信念的源泉。
从这一点来看,陆溟甚至不乏对竹影有些感激之情。
这时竹影摇了摇头,旋即感觉到什么似的,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忍不住了吧。”
话音一落,陆溟猛地咳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