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黑暗正义（下）
启示录13：请不要委屈，放声的哭泣吧~我们愿意将你拥入怀中，聆听你的悲伤~请不要害怕，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吧~我们愿为你披金挂甲，面对那滔天的巨浪~
——名白泽《愿爱与希望绽放》（节选）
两个半月以前。
地中海东岸。
刚刚落地的我站起身，解下位于身后的黑箱子。它被我平方在地上后，变形成了一辆摩托形状的战车。
我骑上它，双脚离地，俯下身子转动右手的油门：没有轰鸣的引擎声，没有后轮扬起的尘土，它就这样向前疾驰。
具备核心计算机以及引力锚的“梦魇”是足以让伊兰雅称为“怪物”的存在。极强的抓地力让我得以在砂石尘埃路面以每小时七百公里的速度疾驰，摩托前后和底盘伸出透明装甲将我全方面包裹，以抵抗流弹的伤害。
流弹。
没错，这个地方的反政府武装和政府军正在激战，迫击炮，能量炮，等离子炮，战钢炮，火神，还有曾经被伊兰雅详细解释过原理的光子炮。
不远处的空中，境神之间正在激战、双方的地面部队扭打成一团。
我骑着的“梦魇”宛如幻影般穿过这些废墟，它们冒着黑烟，烧着火焰。还有，不时就会从天而降的炮弹震得地壳仿佛在晃动、偶尔从面前和反射镜视野里横行而过吞噬了一道长长的直线的光流……
我很少在这种白天行动。炙热的阳光不断蒸发地面的水分，这如同沙漠般的死寂让我有些不自然。一层一层的热浪扭曲了光路让我不得不略微降低速度。
“战，你的周围有没有没有疏散的平民？”
“暂时没有看到。”我叹了口气。她还是过于天真。战争没有给你疏散平民的机会。“如果有的话我需要做什么吗？”
“支线任务：如果遇到难民就尽量施以援手。护送他们到安全位置。”
我停了下来。梦魇的防护层打开了。这毒辣的太阳肆无忌惮的伤害这我的皮肤。
果然还是在营养罐里待的太久了。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在这种情况下让我救援难民并且还要护送，我觉得我能力有限。”
“如果我说，七玥在的话也会这么要求的呢？”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去做的。”
“嗯~乖孩子~”
“……”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舒服？
我背上了形态转换完成的黑箱子，继续向着目的地前进。炮火不停地撼动着地面，我的脚步却依然稳健——多亏了依兰雅帮为我定制的战靴。
一发炮弹落在我右前方百米处，扬起了无数瓦砾和砂石。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右边传来细微的尖叫。可能是伊兰雅所说的生还者吧。既然已经承诺过了，那我就应该认真履行。
我沉下心，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无论是温度，还是砂石之间摩擦的声音，甚至是地动频率或是弥漫在空中极其微量的生物体所放出的激素——下一瞬间，巨大的信息量涌入我的脑海。
“明心止水”。
名满家的独门绝技之一……和“血脉龙魂”一样，我在学习的基础上将其发展成为更加适应我自身情况的技能。
好吧。心跳声已经多到难以分辨，我知道生还者至少有五十人以上。HUD上提示系统已经开始进行生体扫描。
我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两发炮弹在我身后爆炸，咒韧纤维抵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与碎片。我在迈步的途中，还在想着如何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护送他们到达安全场所。
“几乎，没有可能。”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过用我现存的所有武力强行中止双方的争斗——不过，到那个时候，这些人还能有多少活着的呢？
那三艘巨型空舰一旦暴露于世，我的底牌就已经亮出来了——届时，我的征途是否还能够继续呢？
搬开位于废墟角落的破烂的钢架，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洞口。我跳了进去，发现里面是个硕大的空间——“硕大”。这里面挤着152个孩子和一个老师，而此刻，老师正在想办法救醒一个已经因为缺水昏迷的孩子，另外两个大孩子拿起了钢条，似乎是想要保护惊恐的孩子们。
他们缺乏生命之水。
他们缺乏维持生体行动的食物。
他们缺乏精神上的依靠、他们想要看到希望。
这些是在不久前被我放弃的人。
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祈祷自己能够多活一天。
那个大孩子攥着钢条的手已经伤痕累累，上面被污渍和血迹染得脏兮兮。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位于地洞最里面的那名老师。我俯下身，从我的黑箱子里面拿出我的随行水壶，喂那个昏迷的孩子喝了几口，然后拍拍他的脸颊。
我收起水壶，用xxx语尝试和老师交谈。
“这里有多少人？”
“152个孩子。”
“加上你。”
“153个。”
“拿好它，在这里等我。”我从腰间拿出了其中一把.22口径的UZI-S冲锋枪，“这是枪口，这是扳机，有想要伤害你们的人来就用这个射他，开枪前把这个扳下来。”
“谢谢……谢谢……”
她颤颤巍巍的接下了递上去的武器，然后目送着我从坑口离开。
我向着东北方向走去，想找一块空地。
尽量大吧，最坏的情况下“伊芙利特”可能要在这里降落。
“战，能不能告诉我刚刚为什么你没有留下你的水壶？他们那么缺水而你肯定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啊？”
“杯水车薪。”
“？”
“人太多了，水不会够的。然后，我不愿看到那个我最不想见到的情景。”
“什么意思？最不想见到？”
“生存的希望出现时，人的求生本能会发动。所谓本能，必定是被人的本性所驱使。他们还是孩子，我不希望……”
“我懂了。”
“不过，你是否需要有人给你出个主意呢？我想到了能帮你的好方法哦~”伊兰雅的声音就像是调皮的孩子，犯了错想要用其他的方式得到“原谅”。
“说吧。”
“那个……我在你出任务的时候……偷偷……不，是悄悄……用你仓库里面的资源试了试手……”
“你造了什么？”我有点想笑。她这个语气让我稍稍放下心。
“给我你的坐标。”
“……好了，然后呢？”
她没有回应我，我的前面被伊芙利特从三万五千米高空射下来的一道激光照亮，一个小型的空间旋涡展现在眼前，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这是……”有着五六米高，近十米宽的家伙的长度我这个角度没有办法知其详细。
战车不能描述它。
“怎么样？灵感来自你那一次救援行动所突入的移动城堡呢~”
它搭载对了量子脉冲护盾，还有光学和电磁波迷彩。以一个老手的视角看，它搭载的武器也不容小视——无论是数量上还是威力。
重量分布做的十分优秀，它的底盘很稳。
“怎么样？还不错吧~它的空间能够让70人勉强生活哦~这是我自己造的战车——不，应该叫战城，‘天宇龙神’。”
“……谢谢你，帮大忙了。不过，它……他的名字怎么有点……说不出的违和？”
“哎？战你的感情方面进步很大啊？”
“这样的话，应该没问题了。里面有水和食物吧？”
“有挺多呢~”
“那么最后麻烦你一下，帮我在地图上标注联合政府的维和部队驻扎地点与成员国家的大使馆位置。之后你去休息吧。我会带来好消息的。”
看着HUD上面的标注点，我习惯性的压低兜帽，进入了这个名为“龙神”的战城。既然能够让70人生活，那么它的空间塞下160人应该不在话下。
“我承认，伊兰雅，你是个天才。”我小声说道。我觉得，已经休息的她应该听不见。战城启动并且向前行驶的时候，看着驾驶舱的各项仪表，我更加肯定了“她是天才”的想法。
龙神的动力来源于摩擦力，不过不同于一般的陆行机械，它拥有12个独立装甲轮，每个轮胎连接这一部分车体，他们相互独立又彼此通过活动式甲仓相通——就像是一条重甲蜈蚣，可以在复杂的地形高速移动，并且车体不会有太大的颠簸。
甚至……水路……空三用。他可以就地成为空域驱逐舰，不过武器系统会暴露出来，主炮位置会更改，能够动用的武器会减少。
“伊兰雅，”我的话还没有问完，她似乎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于是就即刻回答了我。
“相信我，没话多少钱……真的……没用多少的说……”
既然她说没用多少钱，那就理解为她的能源和资源利用效率非常高就可以了吧。
我再一次跳进那个洞窟，就听到一阵“咔咔咔”的声响。那个女老师惊恐的用枪指着我，闭着双眼，拼命的扣动扳机，丝毫不在意保险有没有打开。看来改造之前的UZI的握把保险还是有一定科学依据的。
简单向他们解释过后，我成功的让他们一个一个进入了那个叫做天宇龙神的重装战城里。
我坐在驾驶员的位子上，看着飞扬着砂石和尘土的道路，听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成就感。世界上，有无数的人正在遭受各种各样的磨难，无论是饥饿，还是战争的威胁，或是说自然灾害……我没有能力将他们悉数救下。就像我没有放在地窖里的那壶水一样，杯水车薪。
“别呛到。”我用着没有感情的温柔声音提醒那些孩子们。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我应该用什么语气，如果用错会造成信任危机——所以我没有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冒风险。
“轰！”
一发迫击炮在战城的护盾上炸裂。那能量护盾只是稍微闪烁了一下，又隐藏回去。我通过屏幕看向前方——我们已经接近了政府军的防线。
我操控方向盘，同时用手闸控制轮胎，没有漏出任何武器的战城开始漂移，土路上冒着烟气的胎印马上被砂石覆盖，随后变成了炮弹击中留下的弹坑。
看来龙神富有攻击性的外表被误认为是敌军。
【通讯请求。】AI提示到。
我按下了开关，将通讯接上。
“你已对我们的国家安全产生威胁，请表明你的身份！”
“里面是一百五十三个战区受难者。”我用平常的声音说着，同时控制战城制动——巨大的惯性让我们在轮胎锁死的情况下依然在滑行。我讨厌砂石路面。
“请正式我们的问题，表明身份！不然将进行炮……呃呃呃呃呃呃……”通话停止了，龙神横在了防线前方。
通讯里没有声音，防线的所有火力对准了龙神。
“我最后说一次，我们携带的是难民，需要进入安全区域避难！”xxx语我已经吐字非常清晰了。
没有回应。
“啧。”
“伊兰雅，帮我接防线指挥室。把舱室内部的影响传过去。”
“呼，还好你有点头脑，不然你的名声似乎就要被舆论抨击了。”伊兰雅叹了口气，略有些欣慰的说。
我回头看着已经睡着的孩子们，还有搂着一个孩子的那名女老师脸上的笑容，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居然感觉到我做不到什么事情。这个世界，大气内外生活着超过160亿人，而我如此一行只救下了不到一百六十人。
而且在此之后谁来保证他们的生活？这么一想我也只是“掩护了不到一百六十个人离开战场”而已。
“不要再往悲观方向想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伊兰雅温柔的说道。
“我……”
“对了，我要告诉你，有的时候，亲眼所见，并非真实。”
“？？？这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你猜。”
“不知道。”
“那就不知道吧。”
这件事的结果，应该说是很令人满意吧。毕竟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这一百多名孩子也悉数被各国的大使馆接收。
“谢谢你，伊兰雅。”我看着确凿的证据与目标被刺的新闻同时由新闻公司发布，我知道伊兰雅肯定又为此尽了不只一份力。
“哎~小意思啦~不过，我更加在意的是——”
“什么？”
“你的居合斩。在此之前你从来没有学习或是练习过，为什么突然就会了？”
“条件反射。”
“不是吧？你真的理解‘条件反射’的意思吗”
“不知道。”
我“第一次”说了谎。无论如何，这件事的优先级仅次于那个誓言。
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她，我故意做出粗糙的居合斩的动作。因为，剑技“血脉龙魂”早已在我无数次目睹与体会中被我完完全全掌握了。
只属于名满家族的剑技。
如果我不这么做，历史就会改变。
我不能冒这个险去赌博。
我已经学会知足了。
我开始……憎恨我的那个老头——告诉我战神的空间能力包括四维空间。憎恨那个错误的举动，拿到了万恶的“莫得赛之瞳”。
虽然我知道不讲道理的，应该是我。
那个问题，我已经有了答案——如果让我做出选择，那么有两个方向：如果是其他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其制裁。如果那个我应该感恩的“罪人”是名满七玥，那么，去他妈的正义，我绝对、绝对、绝对会守护这个应该被审判的罪人。
更何况，让别人成为我的恩人与她是“罪人”的假设永远不可能成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