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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图功名心系古圣先贤 失众望身奔南山北岭

淄川西南盘山的青云寺内,青砖砌殿,绿瓦覆顶。南北大殿里,天王、罗汉、弥勒佛高大慈善,栩栩如生,腑视着殿下。

蒲松龄和李希梅拿着书,边看边背,从南殿来到了北殿。

看着弥勒佛的微笑,他俩都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立在那里。

希梅侧头看见松龄还在望着弥勒佛沉思,面露微笑。“又在想普渡众生吧!”

松龄没有动,还仰视着。“希梅,你知道佛在笑什么?”

“当然是笑名利之人!”希梅说道。“你都多次说了,佛笑追名夺利之人,丑恶百态,尽显人前。”希梅停了一下,轻声说道:“松龄,你认为当真有佛啊?”

松龄侧头看了希梅一眠。“当然有佛了!”他把希梅拉出殿外,一同来到院内。“身在佛殿,岂可问有无之事。…佛和咱们的神仙一样;佛教以佛主宰天地人万物,道教以神仙为主宰这一切。不同叫法,地域不同而矣;你想,我们的神仙自古便有,而佛教在汉朝才从天竹传来,唐朝因玄奘而盛。”

“如此说来,我们李家祖先弘扬佛学,堪称大功呢!”希梅笑到。“试看天下寺院,求香拜佛之人比比皆是,相反,拜神求道者寥寥!”

“道教讲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地、人、万物之间说得清清楚楚,人要遵天道。天道无形无影,唯神知晓!神以仙分别教化天、地、人、万物,仙以圣贤教化世人,合道而生,悖道而亡!”松龄一气说完,反问希梅。“你我皆自小便读古圣先贤之书,才有此学问与人解读诸事,获得他人尊敬与效仿,何也?”

“循道也!”希梅拍着松龄。“循道途中,只为有一天虽不能成圣贤,亦当能成天道之教化者!”

“圣贤,出于世人,教化天道;神仙,出于圣贤,司行天道。”松龄也拍着希梅。“神佛一样,称呼释法不一,你说有佛吗?”

两人都高兴地笑起来。

“看来我等乡试落榜还是古圣先贤学的少!”松龄沉默下来。“好在我们青春尚在,来日方长。依你我之刻苦,博学之深,唯等待矣!”

“天将降大任,必先苦其心志吗!”

“不是你希梅,恐怕真要饿我体肤了!多谢你大饼和红薯啊,让我这几个月不愁吃喝,安心读这圣贤书了!”

希梅看出松龄憔悴许多,可又不能直说,他知道松龄自尊心强,稍一想便有了主意。“你在此孤独,我在家亦是如此;不如你去我处,我们朝分明窗,夜分灯火,论诗作赋,攻读文章,岂不快哉!”

松龄犹豫了一下,知道希梅所想,抑或是他们所想。

希悔拉住松龄的手,握了握。“你的情况我和张笃庆、王鹿瞻都知道…落榜已使我等人前倍遭齿笑,而你再分家另立,已是雪上填霜。现孤院空房里,唯有嫂子和待乳婴儿:白天忙种地浇灌,夜晚却寒战难眠。”希梅有些动情。“好在蒲兄你如众人所盼一样,鸿鹄之志未灭,自信尚有。这也是嫂子的精神支柱,…可圣贤亦先齐家后治国啊!我处虽陋,可距你家甚近,闲余时也好回去照顾一下她们母子。”

两人相视一下,都沉重地点了点头。

送走希梅,松龄回到睡觉的禅房,陷入深深地沉思。希梅所言发自肺腹,常理人情,知心朋友。可自己知道,求得才华施展,济民应天,不走这科举之路,再无捷径。既已身在航程,哪有停留之地。家族的失望,同邑人的嘲笑,衙役的嘲讽,这些注定压在自己身上,逼迫自己,一定要考取功名!

想着这些,松龄渐渐地进入迷蒙之中,眼角却挂着泪珠。

松龄好象听到有人在说话,空荡却清晰。

“你这和尚,来此作甚?”

“我佛明知,和尚尽司职义务。”

“就是他吗?”

“正是!”

“渡他何为?”

“人世间天道不畅,皆因鬼怪猖獗,至世人不以佛祖之言而为,更不以善为本。和尚渡他,令其揭露鬼怪百态,警醒世人重归天道。”

“此子善根具备,可深迷功名,尚要多多点化!”

“正是,小仙这就去做。”

一股阳气罩在了蒲松龄身上,睡梦中的他看见了宁海州的谢知府。

谢知府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满脸笑容,正和知事谈话。

“大人一路劳累,还是早些休息!”知事一旁要起身。“州衙一切正常,几件小事我已代劳!”

“坐下,坐下!”谢知府用手示意,看着他坐下了。“急什么!我也不累,还有好事要告诉你呢!”

“看来大人此次去济南向道台述职,定得道台大人夸奖了!”知事献媚道。

谢知府看着知事,声音放低,脸上美意十足。“要不是你准备的几个年少女子和那些瓷器,怕是就没好事了!”他顿了顿,拿起茶,呷了一口。“有人在道台那告了我的状,什么贪赃、妄法,什么任人唯亲啊,一大堆。…唉,要不是提前把大礼送了,恐怕这次就回不来了!”他呷口茶。“你呀,记住了,用人早交,办事礼必到。…我是不想再升迁了,当个边远土皇上,自在逍遥,图个善终!”

“大人为何如此低调?我等还图随大人高就呢!”知事一脸真诚。“道台有对大人不利之处?”

“这么大的礼他收了,还能对我不利,…这是我两年的俸禄啊!”谢知府提高了声音。“到处是满族官员、皇亲国戚,高人一等的姿态,我看不贯。”

“人家的天下,当然硬气了。不过…”知事一笑。“也是土包子开花,没见过什么富贵。用不了多久,也是和前朝那些官员一样。大人你想,很多官员都是从前朝留下来的,他们能教不会满人吃喝玩乐?”

“不管怎么说,我是顺其自然了。所以道台大人问我还有何求?我就把你和喜来两人夸赞一番,悉数你二人剿匪、安民之功,恳求大人别让你们在我这里屈才!”

“大人,你这是要赶我走啊,我和于捕头可都不愿离开你,还…”

“我知道!”谢知府摆手。“胡涂!都在这里有何前途?你们年盛,前途无量。”谢知府一笑。“何况这是高升。…该自立门户了,他日有些事情也好相互照应!”

“高升?”知事看着谢知府。

“我和道台说完你俩之能事,你才道台怎说?”

知事虔诚地望着他,摇着头,等着下话。

谢知府微微一笑,挺了挺身子,学着道台声腔。“德乾啊,本道台也是济南府旧吏,对你略知一二。当年刘文淇大人与我共事济南府多年,后其去宁海州,我亦到山东吏政。每次刘大人来,茶饭间,多提及于你。故其殉职后,本官也没忘记你,让你当了宁海县令。”他拿起杯干咳两声,又呷了一口。“这次借济世哈大人嘉奖剿匪有功之人,顺理成章,将原知府调福建营海,空缺给了你。你是那里土生土长之人,私营不少,当是好事。不过,山匪横行十五年,你确没伤毫发,还节节高升,该知足了。”他拿起厚厚奏文。“看看,参奏你的不少,该收拢人心了!”他把奏报扔给了知事。“至于你所推荐之人,本道台再议,我想他们也该和你一样明白事理。”他顿了顿,佯装若有所思。“淄川县令费伟志,贡粮收缴不利,吏政已下文要求惩处;再学政班尔善奏文,言其纵容学子妄议朝庭,另纵容贱民抗捐。我想啊,那里倒有一缺。…还有,济南府最近发现有大顺朝遗匪走动,欲加强捕办力量,也是好差事。”

谢知府停下来,看着知事。“我一听便知道台是在暗示,忙说代你二人谢了。道台也点了头,说回去等吏政公文吧!”

“谢大人提携,无论将来怎样,都将记住大人此恩!”知事起身施大礼表白。

“你我何来客套!…一旦高就,别忘了孝敬道台大人!”

“当然,当然!”

谢知县起身伸个赖腰,四周看了看。

知事忙跟在身后。“大人,这原是资助山匪的李秀才祖业,拿办后充了公。现在给你修了修,把你看中的几个姑娘从移民安置所接来了。”知事淫笑着。“调教调教,一打扮,还真似大家闺秀,上眼着呢!”

“注意本府体统!”

“大人放心,此院唯我和于捕头知晓,外人和夫人、诸妾绝不知道。为防他人看到大人,我将大人的幕宾谢先生夫妇安排在前庭居住,谁看这里都是他的院子。…大人也升为知府了,一切也应有新气象吗!”

谢知州点点头。“去后院看看!”

二人来到后院,进了正房。

“老爷回府了,还不出来伺候!”知事大声喊道。

四位大家闺秀似的女子从东西房走出,来到正厅,一字排开,低头不语。

谢知州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们面前,依次看了看。

他微笑着用手托起一付幼稚的脸蛋,声音细暖。“多大了?”

姑娘羞得低深了头,脸变润红,声带颤音。“小女秋月,十四了。”

知事轻咳一声。“你等本是山匪区民,自有通匪、资匪、匿匪之嫌,依朝庭律,当发配军旅充奴。先生乃饱学仕子,仁爱心慈,同情旧里,才将你等收留,不受那满人粗**淫。”他顿了顿。“先生说了,待日后有门庭相当的后生,便制聘送嫁,也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谢先生恩德,我等必终生相报!”年长一点姑娘泪眼作揖,其他姑娘也异声感恩。

“好了!”知事打断了他们。“感恩就得有行动,从今日起,你们伺候好先生一切;倘若哪位不称了意,我可立刻送她到衙门,定罪充军!”他看几位面生怕意,心里偷笑。“去吧!准备洗漱之具,服侍大人就寝。”

几位转身欲动,可被谢知州用手示拦住。“你们都下去吧!今天不用忙了!”

众女作福称是,向外走去。

谢知州拉住秋月,见她们出了门,一把将其揽在怀里。他的手在秋月胸前、腰里摸索着,吓得秋月乱颤,大张小口却不敢出声。

他却哈哈大笑,顺势将瑟缩一团的秋月抱起,走向床榻。

“下官告辞!”知事忙向外走。

“关好门!”谢县令笑道。

知事出门骑上马,喜滋滋地在夜色里走着;他想家里的匊代,可还是得先去于捕头那里,把大人的喜讯分享给他。

他知道此时于捕头定在大狱审案,于是直向城外。

果然,于捕头及几个捕吏正在审庭下众人,见知事来了,示意坐下稍等,便接着问话。“王老二,村保明明见你有粮,你却抗捐不交,还谣言惑众,你可知罪?”

“大人啊!小民祖祖辈辈耕种庄稼,年年都是先留贡捐,没有一次误捐。”老汉跪着抹泪。“这几年光景不好,不是旱就是涝,十成只能收三成。我家七口活人,将维持活口啊!可前年之后,州府改收双捐,再多一份兵捐,实在所剩无几。去年为不误捐,都欠了大户粮食。今春家里只剩一点种子,连孩子肌饿都用麦糠糊饱,不敢动粮。眠看种子就要下地,那是一年指望啊!”老汉泣不成声。“大人啊!只是村保不听小民缓捐请求,非抢粮种。小人才说了几句捐多的话语,是想说老天不好,风不调雨不顺。…现冬麦已两锄高了,再有月余便可吐浆;小民只想宽限,不曾抗捐,更不可能什么妖言惑众了!”

于喜来听完,怒声拍案。“大胆刁民,强词狡辩!我且问你,交没交捐?”

“小民没交。”

“为何不交?”

“小人想缓…”

于捕头一拍桌子,打断了王老二。“既然没按期交捐,就是大逆不道,藐视州府。还敢在此狡辩,来啊!”他左右看着执板差役。

“在!”声音振颤。

“先打二十大扳!”于捕头一挥手,四个捕役象提着捆绑的瘦猪,抬向另一间刑室。

不一会,里面便传出有节奏的打扳声和一振振嚎叫。

于捕头冷笑着,瞪着下面另几个发抖的村民。“误捐与抗捐同罪!你们几个别急,一会就轮到了,…看是我堂板硬还是你们嘴硬!”

几个人越发抖起来,一个少年吓得跪成一团。

于捕头看看知事,两人相视一笑。

捕役拖回王老二,扔在地上,归列两班。

王老二龇牙裂嘴,双手支起身子,哀求地看着于捕头。

于捕头哈哈大笑。“王老二,这捐还交不交啊?”

“交,交,交!”王老二可怜巴巴,嘴里不停重复。“交,交。小民上有七十多岁父母,下还有三个未立业的孩子,求大人放了我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种地纳捐,天经地仪。”于捕头拍着桌子。“你诽谤州府捐政,谣言惑众乡里,这是要坐牢的。”他看看旁边的记事。“告诉他该做几年大牢!”

“大人,我没有说官府坏话啊!更没有…”王老二哽咽。

“依大清律,可服苦役三年。”记事慢条斯理。

“小民没有啊,大人!…小民冤枉啊!大人,小民家中上有二老,下有…”

“还敢喊冤!”于捕头一拍桌子,吓断他的悲叫。“早干什么了,抗捐之时你怎么没想到朝庭王法。都似你这般刁蛮,天威何在!”于捕头向记事示意。“让他画押!”

记事拿着供录、墨油,慢慢走过去,来到王老二身边,阴阳怪气。“你这是何苦呢,三年苦役,你这老骨头还不死在荒山野岭啊!”他放低声音。“在牢里都呆几天了,还不懂规矩,没人提及捐贡免刑啊。你要是死了,全家可怎办?”

“家中只有耕地的两头牛了。”王老二如获救命稻草。

“那就够了,保你一条命,值,快求于大人吧!”记事故弄眉目。“好好求求大人,值!”

“可我…牛已没有了,…如何种地!…家…”王老二有些犹豫。

记事跺脚。“保命要紧!”

王老二咬牙抬头。“大人,小民知罪!小民常年在地里耕种,无意冒犯王法。小人知错!小人愿将两头耕牛捐贡,求大人开恩。”

“晚了,本捕头吃朝庭饭,就得办朝庭的差。依律而行,光明正大!”于喜来一副官样。“捐贡免刑额份满了,还是画押吧!”

“大人啊,小民实在是有父母待孝,你就开开恩吧!我保证以后再不敢误捐了。”王老二下跪作揖,声泪俱下。

一老捕役向于捕头拱手。“大人,卑职细问过王老二乡里,他确是根本之人。这次触犯刑律,论罪当治,可他还算有些孝心,就请大人给他个捐贡免刑吧!”

于捕头点点头,转脸看着王老七。“难得下属为你求情,这次就依了你,给你个捐贡免刑。”他看一眼记事。“让他画押,自愿捐贡免刑,限三日内把牛送到,限五日内交齐捐税。以后再有此罪,绝不宽恕!”

“谢谢大人!”王老七说完起身,一瘸一拐跟着记事走向另一房间。

于捕头拿起桌上的案卷,边看边瞅一眼堂下几个人。

几个人早都跪在地上打抖了。

“都是误捐的!”于捕头冷笑一声。

“小民回去五日之内一定补捐,颗粒不差!”

“小民也是,就是卖房卖妻也一定补齐,求大人别打了。”

于捕头一看,三个跪了二个,还有一个少年虽跪在那里,却没求饶。

他指着捕役,又指指求饶的两人。“让他俩知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再去画押。”

捕役拖走两人,就剩跪着的少年。

“你叫什么?哪里人氏?”于捕头好奇问道。“为何误捐?”

“城东二里,付家村人,我叫付怀远,十六岁。”青年回答流利。“家中有麦田二十亩,本是父母耕种,可年前二老因病相继离开。我为埋葬他们,借了外债,没法还,就将地抵了出去。”他停顿一会。“现在家中就我一人,破房两间,我哪有捐税啊。大人,我是举借无门了,全凭大人发落!”

“呵!跟我玩无赖,哈哈哈!”于捕头站了起来。“在大狱呆几天,碰见高人了!敢在这公开抗捐啊!”

“小民不敢,只是无力纳捐了!”付怀远透着孩子气。“就请大人发落吧!”

于捕头看着他,又看看两面衙役,见没有人吱声,知道没有背景了,脸一沉。“好,既然承认抗捐了,本捕头也不难为你!”他看着一位捕役。“让他画押,三年苦役,再游村五日,以示敬告!”

捕役拉起付怀远就走。

于捕头伸伸腰,看看知事。“这帮穷鬼,不动真格的就是不出血!你看见了吧,为了完成上头的各种贡赋,我都不知道打过多少人了。”他冲刑房吐了一口。“不打不出血啊!”他笑了起来。“知道你来就有好事,走!回去喝点!”

于捕头和知事两到了城里的“香秀楼”,进了单间。

里面旱已摆放好酒菜,老鸨亲自倒酒陪笑。“知事大人还是第一次来这,来!我先敬你一个。”说完,一饮而进。

知事满脸堆笑,也喝个干净。“谢谢,你这么一说,倒是于大人常来了!”他看着于捕头。“好有雅兴啊!就不怕家里…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于捕头乐得左右摆晃,老鸨笑得前仰后合。

知事满脸疑惑,看着两人笑完。

“这是于大人的经营!”老鸨看着知事。“老妇我是来混口饭吃的,大人你可要常来捧场啊!来,再敬您一杯!”

两人又干了。

“于大人真是手阔,开了这么大个香秀楼!还把这全县有名的老妈请了来,配服,配服!”

“你我还来这套,我们做捕役的,只能做这营生,还不是靠官员和江湖人捧场。”于捕头笑了笑。“跟着混的那些兄弟总得有吃有喝有银子花吧!”

“应该,应该!”知事鬼笑一下。“看来这里的姑娘一定有野性吧?”

“这里姑娘个个年青漂亮,包你满意,大人,我给您叫上来几个!”老鸨一振连珠炮。

于捕头一摆手。“行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他看她出去了,才举杯邀酒。“近水楼台先得月吗!”他喝完放下杯。“你卖房卖地给移民,银子挣的多;兄弟没啥卖,也得捞点啊!这些山匪家属,有点姿色充奴太可惜了,还不如干这个,风流快活。咱这也算做了善事,两成全。告诉你吧!谢大人还让我去济南府再开一家呢!那的官员大把大把的银子。…你那个小菊代还快活吗?哈哈哈!恐怕太太不让大人纳吧!…偷,更有意思。”

“我可不跟你谈这个,我刚从谢大人那来。”知事打断于捕头。

“谢大人回来了!”于捕头兴奋起来。“大人能回来,就说明有好事!”

“确是如此!否则我也不深更半夜找你。”

“快说啊!”

知事拿起酒,自己干了一个。“谢大人说,道台大人暗示他了,调你去济南府,还是老本行,捕头。”

“高兴!干一个。”于捕头喝完,晃晃头,抿了抿嘴。“老子再大干一场!哈哈哈!”他自己陶醉着,一抬头,这才看到知事的眼神不对,想起了什么。“你呢?谢大人最先夸奖的是你!”

“淄川县令。”

“啊!原来的费县令呢!”

“督捐不利,纵容学子评论时政,准罢他的官,哈哈哈!”

两人大笑起来。

“不能罢费县令的官,他是好官!”蒲松龄愤怒地对他们大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蒲松龄一惊,睁眼一看,天已放亮,自己原是大梦一场。他从气愤中平息下来,心想怎么总是梦见这见不得人的事呢。他暗自摇摇头,也许自己总是看不惯官员的所做所为,才有这样的梦吧!

感慨一阵后,松龄想起了昨天李希梅看望自己时说的话,便收拾起行李。

蒲松龄从青云寺回到家里,心情更是沉重。

破裂的房子空荡荡的,门窗纸上出现大大小小的窟窿,在风中发出各种声音。一铺小坑填在一角,不整的坑席被紧靠的灶台熏成黑色,唯有坑角的被褥虽然已没有新婚时鲜艳之色,却整齐叠放在那里。

看见略显憔悴的妻子,松龄有些愧疚。自己多想让她住进大院红房,穿着锦绣衣裳,而现在却只能让她耕地锄草,烧饭洗衣。没有和兄长们分家时,还能有父母、哥嫂照应她。可分到这荒凉的场院,远离村子,再无人相助,她该有多难啊!

最让松龄安慰的就是幼小的儿子了,他盼着见到爹爹,天真脸上总是笑脸,丝毫没有对贫穷的歧视。他一声呼唤,驱散松龄万般愁容,扫尽千般疲惫。

李希梅说的对,齐家才能治国,没有这个家,还治哪家国啊!于是,松龄白天下地锄草、鉴苗,早晚收拾门窗、房草,再用木枝扎成篱墙,便成了院子。“梅花香自苦寒来,茅屋难困秀才心!”“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呜!”他心里的志向,常常让院内充满快乐。

这天,松龄与夫人在地里锄草,箸儿坐在地头玩耍。

怜家二婶走了过来。“松龄回来了,这怎么还穿长袍下地啊?…你看这多好,家像家样了,地也收拾干净了,这才是过日子。…落榜就落榜,种地也很好,经营好,也不用借吃借喝。总想当官,骑马坐桥的,再弄几个小老婆,悬很风光,可缺德呢!老百姓看他们过去就吐他!松龄啊,长学问是好事,可老想着骑马坐轿娶小妾,这官还是不当了。”

松龄没作答,继续锄草,他不想与她争辩什么。

“二婶啊,这读书不一定为了当坏官,还有好官呢!”刘氏笑道。“长学问才知道礼仪。你看我爹,一辈子没当过官,可有学问,大事小事,左怜右舍都去找他问个道!”

“刘老爷子那是好人,才出好道。你看多少读书的,尽出坏道。记黑帐,大称来,小称去,偷人老婆,要呀,抢呀,害得人见人骂。再说,读书那都是有钱人家孩子的事,不愁吃,不愁喝,没事‘之’啊、‘也’啊,就为能和当官的搭上话,互通那些害人的招。你看,咱们县太爷多好,可完蛋了,被罢官了。新来的也不知什么样这两年光景不好,要是县府再要捐税,今年就要挨饿!还记得去年的东村张大伯,没捐,怕挨打,上吊了!”

“二婶!”松龄直起身。“你说费县令被罢官了?”

“你呀,一出去几个月,啥也不知道,早罢了!”二婶埋怨道。

“哪里来的县令?”

“宁海那边的,可厉害了!你二叔是村保,都不敢见他!”

松龄一皱眉,怎么这么巧?要真是梦中的知事来当这淄川县太爷,那百姓日子可…不可能这么巧。

夜晚来临,远处不时传来狼的嚎叫,夜风把门窗吹得咯吱咯吱的响。

松龄和夫人躺在一起,都没闭上眼睛,看着漆黑的房脊。

“松龄啊,今天二婶的的话别往心里去,她没学问,咱不计较。”刘氏用手拍扶着他。“平常你不在家,二婶没少帮我。”

“我还真在意了!”松龄长叹一声。“她说的对啊!…现在的官员都是明朝的遗老,大明朝怎么没的?就是这些人祸害的。闯王来了,他们就喊永昌好,满人来了,他们又喊大清好。老百姓都看着他们呢,不服他们的行为,所以没有念好的。这才把读书人的进取联系到他们身上,可不读书举仕能有权力阻止他们为恶吗?读圣贤书,举仕,是教化百姓懂圣贤的道理。不是高高在上,欺诈百姓;二婶看到的就是这个过程,这些恶鬼会有人来收拾的。”松龄提高了声音。“就为这个,我还要考!”

屋子静了好一会,松龄能看到夫人的泪花。“只是苦了你和箸儿!”

“去攻读吧!你有大志,这又是唯一的法。咱家又没有银子打点,你读书也苦。”刘氏泣语。“再苦,我和儿子都能忍,有你,我们就有希望!”

“我明天就去希梅那里读书!…那里书多,油灯可随意用。…不明白的,我和希梅能讨论。”

“…顺便去谢谢张笃庆,你不在家,他打发家人送了许多米面!”刘氏叹道。“还有村里的堂叔,都帮了咱,去谢谢人家。今年又要欠收,还上旧账怕是做不到了!”

“嗯!”松龄平静答应着,却心如刀绞。他看着漆黑的屋顶,任泪水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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