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沈霁来说,她最牵盼最割舍不下的就是她的家,她的家人。所以当可能此生永不复相见的离别就在眼前时,她是如此的不舍。
沈霁轻轻抚摸着沈故亭的小胖脸,然后轻轻起身,准备把他抱上床来睡,结果他却醒了。
“姐姐。”
沈故亭迷迷糊糊的样子可爱得紧,沈霁的心都要融化了。
“糖糖醒了。怎么在姐姐这睡着了呀?”
看到沈故亭嘴角和手臂上都残留着他睡觉时流的口水,沈霁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
“我想找姐姐陪我玩。”
沈霁宠溺的揉了揉沈故亭的头,“那怎么不叫醒姐姐呢?”
沈故亭甜甜的笑道:“等姐姐睡醒再陪糖糖玩也是一样的。”
沈霁牵起沈故亭的手,“走,去玩。糖糖想玩什么?”
沈故亭兴高采烈的喊道:“滚铁环!”
“好,那就去滚铁环。”
沈家的院子是典型的江南四合院,有前院和后院。
进门就是前院,前院接着前厅,待客宴请,都在这里。
所以前院种了许多观赏性的花草,还有一个小假山,围绕假山的是一个活水池,里面还养了几条小金鱼。
前厅后面是后院,后院后边是厨房和后堂,自己家里人干活吃饭都在这边。
沈霁和沈故亭都喜欢在后院玩,因为这里基本不会来客,他们可以肆意玩闹。
后院有一口水井,还有一棵海棠树和一棵石榴树。
姐弟两玩滚铁环,从后院的走廊,滚到了前院的走廊,然后又到了后院。
滚了好多圈,沈霁渴了,于是跑到井边压水,然后就用手臂撑着腿弯着腰,伸着脖子张开嘴接水喝。
沈故亭也学着沈霁的样子接水水喝,结果衣服湿了一大片。
吴婶看到后,赶紧跑过来,“哎呦喂,两个小祖宗呀~屋里有的是烧好放凉的茶,跑这来喝这生水干嘛,万一闹肚子可怎么得了?”
“井水冰冰凉的,舒服。”沈霁笑道。
沈故亭也在一旁乐呵呵的笑着,却被吴婶一把抱走,“赶紧去把衣服换了,不然湿气都进了五脏六腑,可得生病了。”
沈故亭扑腾着小手,“我要姐姐给我换。”
于是沈霁赶紧跟上去,“好,姐姐给你换。”
小佳正在厨房备菜,听着这姐弟两的动静,脸上的笑也跟着没停。
“果然有小姐在,家里才热闹。”
沈故亭换好衣服后,梁如月也从房里出来了,她拿出她新做好的旗袍给沈霁,“去试试看”。
沈霁兴高采烈的接过旗袍,“谢谢娘,一定很漂亮”。
男人在外做事,女人在家干活,孩子在上窜下跳的胡闹,这就是沈霁记忆中最平常最朴实也最真切的美好。
次日,沈霁吃完饭,带着沈故亭出去溜达,顺便去送送要离家出走的陈枫。
沈霁到码头时,陈枫已经在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怎么才来呀?还带来了小不点。”
“我没忘记要来送你就不错了。”
陈枫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我还能奢求你有多好的心呢?我就多余在这等你来送。”
沈霁笑着拿出一张纸,“这上面是我三叔家的地址和电话,你要是活不下去了想找我化缘,就往我三叔家寄信或打电话找我。”
陈枫总算是展开了笑颜,“化缘你就别想了。我要是有幸遇到了许老师,一定写信或打电话告诉你。”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陈枫突然又沉下了脸,变得忧伤,“没想到临到要走,我最不舍的人,竟然是你。”
“要不,我们再打一架?我们好像有两年都没打过架了。”
陈枫笑道:“十九岁了还打架,难怪许延不要你。”
“陈疯子你说什么呢再说一遍。”
沈霁把沈故亭往后推了推,让他走远点,免得一会儿溅他一身血。
“我说,难怪许延不要你。”
两人轻车熟路的就把架势拉开了。
沈霁直接扑上去就抓,“许延也是你能叫的吗?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王八蛋。”
陈枫一把抓住沈霁的头发,“我欺师灭祖总比你乱发春梦强。”
这下沈霁也不骂了,直接一口死死的咬在陈枫的手臂上。
“啊~”
陈枫完败。
沈故亭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个女疯子是谁?是我姐姐吗?不,她肯定是被妖怪附体了。
陈枫撩起袖子就把手臂伸到沈霁面前:“你看看我的手臂,到处都是你的牙印,你让我以后怎么跟我未来的媳妇儿解释?”
“你还敢说,哪次不是你先惹我?我头发都不知道被你扯了多少,我手上都被你磨破了皮结了疤。”说着,沈霁也撸起袖子,结果白嫩嫩的手臂,一点疤也没有。
“诶,怎么没了?”她明明记得有的呀,许延还给她上过药呢。
“我每次可都是有手下留情的,很多时候都只是扯扯你的头发,抓几只虫子吓吓你,跟你打架也都收着劲呢。就是跟你吵架比较带劲,跟你乱骂一通,心里憋的气,就全消了。”
“今天就先这样吧,我就不耽误你离家出走了。等将来有缘再见时,我们再痛痛快快的来几百个回合。”
这一架虽然不够过瘾,但陈枫心里也痛快了不少。
“走了。”陈枫挥了挥手,潇洒转身。
沈霁看他两手空空,于是喊道:“你的行李呢?”
“陈家的东西,我一件也不要。”
沈霁想问他:那你怎么活?
但却没问出口。因为她知道,陈枫之所以选择离开,就是为了更有尊严的活着。如果还是依赖于陈家的给予,那离不离开,又有什么分别?
陈枫说,没想到他最舍不得的人竟然是沈霁。如果此刻他回头,就会看到沈霁鼻头通红,泪流满面。她同样也舍不得他。
沈故亭不解的问:“姐姐怎么哭了?”
“他是姐姐最好的朋友,可是姐姐不知道以后还见不见得到他。”
那时,许延要走的时候,沈霁总想着反正许延会给她写信的,反正她早晚会去找许延的,反正就是一次短暂的别离,所以她那天晚上才没有跑出去见许延,才老老实实的被关在屋子里。
如果沈霁知道,那一次别离,有可能会是永不复相见,那即使是隔着千山万水,她也一定会去见最后一面。
虽然时隔几年后,她有幸遇到了许延,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悸依然存在。
使得她再也不敢小看每一次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