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已经在古亚壑十万大魔山中行驶一年零三个月,途径一座又一座陡峭的高山山岳连绵不绝。由巴雅南越国边境城市谅纳河山市,前往亚夏古国边境城市南亚龙沟城。古亚壑十万大魔山魔兽横行,被世界列为十大险境之一,埋葬了数不清的强者。危险与财富共生,再历经数代强者生命代价的探索下,总算是摸索出两国通商安全系数较高的路径。
月齿象庞大的身躯上,后脑带上架着藤椅,垫着厚厚的棉垫,两名驭者坐在上面指挥。象背上堆满一箱箱的百宝箱,百宝箱大小不一,但都被摆的整整齐齐的,固定在它身上。三十几只月齿象一只接一只排有几公里长。
据辛巴大叔说这百宝箱是魔法物品,里面的空间与它的样子大小完全不同,可以存放很多很多的东西,就是放下这群月齿象都是可以的。对于他这夸张的说法,我是不相信的。
除了背着百宝箱,还有就是魔法厢房,厢房内有空间魔法,比几米方长的外观,实际内里空间却要大上许多。40多平米的空间内,生活设施配套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一套可以移动的小套房。据说这种魔法厢房的造价极高,越是高级的魔法厢房,内里越是豪华宽阔,这商队里也就只有六套魔法厢房。
辛巴大叔是我住的这间魔法厢房的驭象者,一脸的胡子配上他的大圆脸,和粗壮的身材,显得他很油腻。我经常会坐在他旁边,跟他聊天,他就会给我讲一些旅途中的趣事,并给我一些酸甜的果干零食,我知道他是个憨厚的大叔。
我和甲很幸运的可以住到了其中的一间魔法厢房内。当时我和甲是在一片鬼木林旁遇见经过的商队,说是遇见,不如说是甲主动找上的他们。甲当时背着一个竹篓,后面放着年仅五岁,受了重伤的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代价,与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换到了这间魔法厢房的使用权。
甲有一张帅气的面孔,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的青年模样,一米九多的身高,结实匀称的身材,让他看上去更是帅气威武,但平时却总以一张面瘫脸示人,让人有些退避三舍,生人勿近的样子。第一次清楚地看到甲样子的时候,说真的,我一个男孩子都觉得有些惊艳,与女子的美艳不同,他的五官很精致立体。
我不明白为什么商队里的人都很尊敬甲,甚至有些害怕甲的样子。甲所到的地方,其他人都会让出路来,避开他。其实我也有些怕他,尽管我在厢房内躺了这半年时间里,都是由他亲自照料,但心里总还是会有些害怕他。
也许是因为我的关系,其实,就是因为我自身的关系。
我是在剧痛中清醒过来的,全身到骨子里的疼痛,让我有些麻痹,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抱着我奔跑,十分的颠簸。耳中更是一阵阵巨大的嗡嗡鸣声,让我听不到其它的声音,耳鸣声让我更是头疼欲裂。鼻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恶臭,艰难的睁开眼睛,被粘稠的液体渗入,又涩又疼,看到的景物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红纱,血红而又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被人轻轻地放在地上。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离我不远处坐着一位妇人,头发已经松松垮垮跨的披散在身后,脸上和看得见的肌肤上,都遍布着一条条裂纹,裂纹发着幽幽的紫红色光芒,这些裂纹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就像一个摔裂的瓷娃娃。一身黑色绣着金色繁复花纹的长袍,已经多处破损。坐在不远处的她,似乎在极力压制身上光纹的增长,紧抿的双唇让人知道她一定十分地痛苦。但即使如此,她的视线仍旧一刻也未曾离开我。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碎裂的光纹,让我难以看到她原本地样子,可我仍然知道她有一张美艳的脸庞,现在这狼狈的样子,依然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气质。
她看着我的眼神如秋水般温柔,却充满了难过,绝望,不舍,还有深深的爱意,我想那是母亲对儿子的爱意吧。
甲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一身黑色皮甲的他,让我很难在这夜色中发现他的存在。他的出现在我眼里很突兀,他整个人跪在妇人身前,想要搀扶,却被妇人摇手止住。两人在说着什么,甲只是一只低头沉默地听着,妇人说得很吃力。我只能看见他们嘴唇挪动,却什么也听不到,这该死地耳鸣音一直未有停息。
妇人看到甲的出现,似乎松了一口气,眼神中那些不舍与爱意,都是对于我的,确切的说是这副身躯的。妇人吃力的对甲说完一番话后,便一掌将甲推开,她整个人则是因为惯性向后倒去,充血的眼睛饱含深意地看了我最后一眼,便绝望地闭上,我知道她在忍着剧痛,却仍旧一声不吭,似是怕惊动了谁,身上那些发着幽光的裂纹已经越来越密集,只是一个瞬间,那些裂纹便布满了脸颊,没有一丝缝隙。然后她整个人连带着长袍,便化作一堆发着幽红色微光的尘埃,在月色下随风飘散,消弭于天地间。
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我看清了她美艳的容颜,记住了她的样子,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但却让我记住了这让人惊艳的模样。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觉得很伤心,很难过,想要张开嘴叫唤,说些什么,可是却痛苦的发现连张开嘴都困难。我感到眼睛越来越模糊,有液体从眼里流了出来,滑过了我的脸颊。我知道她肯定看到了流泪的我,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是安慰一下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她化作尘埃消散于天地间。
而甲在一旁跪拜,磕了三个响头。他的眼睛猩红可怖,在这夜里就像一头要吃人的野兽,他抱起我,头也不回的便快速地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我本该是一个,应该孤寂的活在科技发达没有的世界里,高不成低不就的勉强苟活着。可是却在经过一个家乡的小水库时,不慎跌入。在水里不断挣扎,窒息感让我逐渐意识模糊。直到感觉到自己出现在一片深蓝色的世界里,我恐惧的向前漫无止境地奔跑,越跑越是心慌,越是害怕。直到看见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很痛苦的叫喊着,挣扎着。我向他跑去,想要扶起他,可是在触碰他的一刹那,我就像一摊无形的气体,竟融进他的身体里。脑袋被一些破碎的记忆轰击,双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一次醒来时,看见的妇人和甲,还有脑中那些零碎的记忆,我知道,我已经死过一回了,并穿越来到了这个世界,还占据了名唤宇林的这副幼儿身躯。
第二次醒来,我已经躺在了魔法厢房的木床上,这一躺,就是半年之久。头三个月最是难熬,全身难以动弹,话也说了,张嘴都甚是困难,每天都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体内的血管里一直感觉有许多灼热的液体在奔流,冲刷,使得血管欲炸裂一般疼痛,我甚至能感觉到它们要凸出表皮的样子。全身的骨架就像被蚂蚁啃噬一般,瘙痒又刺痛。整个脑海里就像一片闹了台风的海域,不断地被海浪冲击,翻滚,痛苦不堪。偏偏就是在这些折磨下,我难以动弹,求死无路。体内的这些痛楚每天都不曾停息,有时后甚至还会加剧疼痛,让我直接昏死过去。
更难以忍受的是,甲每天都会熬制一些五颜六色,气味作呕的汤汁,然后灌我喝下。每天五六次,每次一大碗,经常让我无声的流出眼泪,好在每次喝下之后,疼痛都会稍有缓解,我也能睡得安稳一些。甲总是能无视我的痛苦和眼中的怨恨,每次都气定神闲的灌我,操作熟练且不发一言。最难以接受的是,他每天都会帮我擦拭身体,虽说我身躯年岁不大,但这总归让我这成年人的灵魂觉得很羞耻。每当此时,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脸比身体还要发热,一定是红得发亮跟熟透的蛇果一般。
在甲的那些奇怪汤药之下,虽然身体还是难以动弹,但是疼痛加剧,痛至昏迷这种事情却少有再发生。而且让人高兴的是,我可以说话了,虽然有些吃力,但是那些不满都可以唠叨出来,这可能是这三个月最好的消息。
也许是那些零碎的记忆影响,也许是那死去妇人的眼神,亦或者是与甲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已经日久生情。让我即使在痛苦,我也没再没有过想死的念头。好吧,我承认,甲这些日子以来只跟我说过这五句话,很多时候他都是莫不寡言。但我觉得他那么用心照料我的份上,我不该让他失望,不是吗?
“我是甲,你的守护者。”
“不会让你死。”
“喝,有好处。”
“装睡不会让心跳速度加快。”
“要学会忍耐。”
好吧,我确实很想活下去,好好的重新活过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