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煜虽然不会武功,但也清楚地知道赵离不可能是屠灭的对手,何况对方身后还有十几名帮手。如此悬殊的差距,徒劳的反抗毫无意义,虽然这些人无意伤害赵离,但一旦交手,刀剑无眼,难免会使他身处险境。
“还是司徒先生识时务。”杜缺狞笑道,“请吧。”
“子熠,你要做什么?”赵离一把拉住司徒煜,横剑当胸,“我不许你离开我半步!”
司徒煜远比赵离平静很多,他轻声安抚道:“阿季,还记得当年在雪原面对群狼吗?现在的情形是一样的,万万不可硬拼。”
“可是……”
“现在的办法只有一个字——缓,赢得时间,从长计议。”
司徒煜说着,突然趁赵离不备,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佩剑,转身面对杜缺,将剑架在颈上。
“朋友,论武功在下不是你们的对手,我杀不了你们,但可以杀死自己,想必你们也不想抬着我的尸体回去。”对方占尽先机却迟迟不肯动手,司徒煜料定他们一定是要抓活的回去交差。
赵离大惊,想要伸手去夺剑,但又怕伤到司徒煜。
杜缺果然紧张起来:“先生且慢,我们请您回去只是为查证一桩小事,多则十天,少则三日,一定平安送您回来,请先生万万不要冲动。”
“你们要的是我,不是他。”司徒煜看向赵离,“不如请小侯爷先行离开,在下一定不给各位添麻烦。”
杜缺被司徒煜的话打动,但依然心存疑虑。
司徒煜微微一笑:“放心,这大好时光,我还没活够。”他低头看向自己持剑的手,“不过在下身体孱弱,只恐无法长时间持稳这柄吹毛利刃的绝世好剑,万一出了意外,恐怕你我都会遗憾。”
杜缺与屠灭对视一眼,两人都在盘算司徒煜的话是否真正作数。屠灭不愧是老江湖,他瞬间明白,现在赵离反而变成了司徒煜的牵绊,既然如此,不如把他们一同掳走,这样也可以保证把他平安交到主公手里。
屠灭轻轻抬起手,身后的随从一拥而上,抓住赵离。如果司徒煜死了,张粲就失去了要挟赵离的筹码,这样一来,他的一切计划也就随之落空了。
“先生说的不错,您如果寻了短见,我等兄弟无法向主公交差,只有死路一条。不瞒您说,我们这些兄弟都是亡命之徒,既然如此,不如拉上小侯爷垫背,有这样的大人物陪葬,也算不枉此生。”
屠灭的眼神中露出杀气,屋内的气氛也愈发凝重起来。
就在此时,一阵杂沓的马蹄声打破了僵局。外面似乎来了一队骑兵,他们在门前下马,继而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为首一名身长玉立的少年,头戴束发金冠,顶门镶嵌珍珠,光滑四射,身穿银甲,外罩锦袍,猿臂蜂腰,英姿飒爽。冷眼一看,酷似霍安,只是身材小了两号。身后是几名盔甲鲜明的武士,腰间佩剑,威风凛凛。司徒煜认得他们的盔甲,是章国骑兵。
“怎么回事?”为首少年冷冷地环顾店中,显然他并非等闲之辈,店中血腥的场面并未令他失态。身后的武士纷纷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令司徒煜和赵离吃惊的是,“他”的声音清越嘹亮,金声玉润,非常动听,竟然是个女人。
杜缺更是有些慌乱,连忙俯身拜倒:“参见长公主殿下。”
难道她就是章国长公主嬴媤,赵小侯那位定有婚约但素未谋面的未婚妻?
司徒煜一时有些不解,难道赵离所言属实,章国公主真的前来追婚?可是他刚才明明否认了,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赵离更是懵懂,他以章国公主追婚为借口,无非是想让司徒煜乖乖跟自己离开大域学宫躲避风险,哪知道一语成谶,真的在半路遇到了这个冤家,这简直是天大的玩笑,赵离几乎苦笑出声来。
懵懂之余,他不免仔细打量这位自幼定有婚约的人。刚才赵离之所以没有一眼认出她是女人,是因为她的身材实在太高了,腿尤其长,肩膀也比普通女孩宽了很多,加上身披铠甲,更显得英气逼人。
她的肤色微黑,呈小麦色,比南方女孩要粗糙一些,她的脸很漂亮,称得上天姿国色,尤其是眼睛,又黑又亮,像两颗黑葡萄,灵秀中透着坚毅,两道柳眉斜飞入鬓,令她少了一分柔美,多了一分英武之气。
赵离身旁有无数女人,却从未见过如此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他不禁暗中拿她和廖清相比,如果说廖清是一朵高雅出尘的水仙,那么这位章国公主就是一朵怒放的玫瑰,热烈、奔放而浑身带刺。
嬴媤认得杜缺,他到底曾经是章军名将,父王在讲到营私舞弊的时候还曾经特意提到这个人,如果不是今天见到,她以为杜缺早就被斩首了。
“是你?你还活着?”
“托殿下的福,小人蒙张大夫搭救,如今在‘内圉’效力。”
长公主深得章王宠爱,杜缺表现的万分恭敬。
嬴媤对“内圉”非常厌恶,她的同母哥哥公子轸就是被他们陷害,派往景国为质的。
“哼,物以类聚,张粲果然只会选这些蝇营狗苟之辈。”
张粲这个名字一出口,司徒煜吃惊非小,刚才的一切也瞬间有了答案。他的身子突然不由自主地一颤,心骤然狂跳起来。
他并没有死,显然现在身在章国为官,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司徒煜心中千头万绪,一时难以梳理,但目前最迫切的是安全离开这里。
“方才小误会,兄弟们和店家起了冲突,让殿下受惊了。”杜缺轻描淡写地道,他必须尽快打发走公主才好动手。
“内圉”臭名昭著,章国贵族中也颇多微词。他们戕害无辜时有发生,嬴媤并不以为怪,她虽然不惧怕张粲,但也不愿招惹这些卑鄙小人。
她抬手示意,身旁的武士纷纷收起刀剑,司徒煜却不想放这根救命稻草轻易离开。
“敢问公主殿下可是去往大域学宫的?”
嬴媤转身打量这个清瘦俊雅的年轻人:“是又如何?”
“公主此番去往学宫是否要见一个人?”
“哪个?”
“高漳君家的四公子赵离赵季衡。”
此话一出,赵离几乎叫出声来。他知道司徒煜的用意,但他宁死也不愿靠所谓的“未婚妻”来救命,传出去颜面何在?
“当然,他是我未婚夫婿。”嬴媤爽快地回答。
赵离的脸都快红到耳根了,章国女人怎么如此孟浪,一点都不知道害羞。他暗中拉扯司徒煜的衣襟,但司徒煜似乎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说道:“恕在下多嘴,殿下此番可能见不到小侯爷了。”
“为何?”
“据我所知,他正在逃婚的路上。”
“逃婚?”嬴媤大惊,父王确实是让她前来与未婚夫相见,难道出了什么变故?她脸色一变,佩剑出鞘,指向司徒煜:“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殿下要证据么?此刻人证物证聚在。”司徒煜面不改色,用手一指赵离,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就是赵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