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暖知道母亲说的话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也是她曾经有过的担忧和焦虑。
可是,从和他结婚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想好了,就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也会一直努力,往他的那个世界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你也不想想,先前那个叶安逸,不也人模狗样儿的吗?骨子里却坏到根了!妈是怕你好高骛远,又遇上那样一个混蛋!”夏凤梅恨铁不成钢。
“外婆,你说得对,我爹地是个大混蛋。”夏唯一插嘴说。
小鬼头看起来还在对厉南景愤愤不平,提起他连小脸蛋都气得鼓了起来,呼哧呼哧像个小皮球。
“你看看,连孩子都这样说了!”夏凤梅愈加担心夏暖暖在厉家的遭遇景况,一想到这里,就心痛得要命。
夏暖暖赶紧给儿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千万不要再乱说话。
但夏唯一继续说:“外婆,我爸爸他可坏了,之前有个阿姨喜欢他,他理都不理人家,对那个阿姨超级冷淡,连婚约都解除了;太爷爷不喜欢妈咪,爹地就说他宁可不要继承家产了也要娶我妈咪,把太爷爷气得要命;还有之前有个坏叔叔欺负妈咪,爹地就让人把他整得很惨!别人都说他超级冷酷超级可怕!”
夏唯一说到这里,还一副气愤的样子捏紧了拳头,又补上了一句:“除了我和妈咪之外,他对谁都不好,外婆你说他坏不坏?”
听到小孩子这样童言无忌的话,夏凤梅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你说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妈咪说小孩子不能撒谎的。”
夏暖暖忍不住笑了笑,又迅速掩住了嘴。
这小家伙鬼灵精的,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说着骂自己爹地的话,实际上全是在向夏凤梅讲他有多在乎夏暖暖。
“外婆,爹地今天早上还打我屁股了,你要是见到了他,一定也要打他的屁股来给我出气!”
夏凤梅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陷入了沉思中。
外面的流言把自己女儿传得那么不堪,可她是知道自己女儿本性的,她绝对不是那种拜金虚荣的女人,多半是被男人给骗了。
可那个男人真的是个坏家伙吗?
看着冰雪可爱的外孙,她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夏暖暖坐了一会儿后,到了母亲该吃药的时间,她见病房里没有水了,就提着水壶准备出去打水。
刚走到病房门口,她就听见母亲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
“什么时候,把那个男的也带到我面前来,让我见一面吧。”
夏暖暖没想到母亲松口得这么快,眼眶顿时一热。
“妈——”
“臭丫头,我还不是怕你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她高兴得想笑,眼泪却在眼眶里直打转,提着水壶转身就跑,生怕走得慢了,就会在母亲面前落下泪来。
她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点,可不能在她面前掉眼泪,省得又惹她情绪起伏不定。
厉南景刚从电梯里出来,看见跑得飞快的夏暖暖,喊了她一声。
她扭头看见是他,立刻展露了笑颜。
他敏锐地发现她眼睛红红的,连忙问怎么回事。
夏暖暖低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回答:“唯一那小家伙哄我妈可真有一套。”
他低笑:“臭小子看来还有点用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你是来探望曲嫣然的。”
一想到曲嫣然,她就又有些怏怏,不过,她低着脑袋,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我是来探望自己丈母娘的。”
“啊?”
手机震动了一下,厉南景打开屏幕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夏暖暖见他看得这么仔细,好奇地凑过去想看一眼,他却迅速关掉了屏幕。
“你有什么秘密,还得瞒着我?”
她误以为是曲嫣然又发了什么信息过来,心头又泛起一些不快。
可是,这点不愉快又来得毫无道理,让她觉得自己十分小心眼。
“下次再跟你说。”厉南景将手机放回口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他正在酝酿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只是这件事还没准备好,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走,去见你妈。”
厉南景不由分说推着夏暖暖往病房走,一步步沉着而稳当,可在她真的要打开房门前,却拦住了她去摸门把的手。
“等一下。”
她的手停在半空里,疑惑地望向他。
他目光平视着前方,从他古水无波的眼睛里并不能看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呼吸听起来有些缓慢凝重。
“厉南景,你不会紧张了吧?”
紧张?
他不禁觉得好笑。
厉大总裁见过多少大场面,参加过无数盛大典礼或会议,在几百台摄影机面前都能够保持泰然自若的人——
他怎么会紧张?
“开门吧。”
病房里,夏唯一正趴在外婆的身上,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自己从前在国外的生活。
夏凤梅从来不知道女儿吃过这么多的苦,忍不住偷偷抹眼泪。
夏暖暖走进去,嗔怪儿子:“夏唯一,你不要在外婆面前乱讲话。”
“我才没有乱讲话!是外婆要问我的。”
夏凤梅抬眼看见跟着女儿进来的青年男子,男人一身剪裁精良的高订西装,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瘦削的下颌骨线条硬朗,的确是个气度不凡的人。
他居高临下地站着,眼神深邃像无底的深潭。
“我是小夏的丈夫,厉南景,或许我可以称呼您一声岳母。”
尽管男人脸上的表情甚是温和,但眼神里不自觉透露出来的神采却莫名会给人带来压迫感,让夏凤梅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后背。
“妈,他就是……就是唯一的爸爸。”夏暖暖不知怎地,竟然也紧张起来。
夏凤梅有些局促不安,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没想到,暖暖竟然这么快就把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厉总裁,您好。”
她用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去压制自己内心的慌乱,才能勉强地保持住表面上的镇定。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厉氏大总裁,像她这样底层的小人物,平时只能在电视报纸上看见他。
可是这样的人物竟然娶了自己的女儿,她说什么也不能给暖暖丢人。
“您可以叫我的名字,南景。或者叫我的小名南南,我的母亲小时候是这样叫我的。”
夏暖暖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小名,在这之前,她可从来不知道。
她看着他温和的侧脸,忍不住去想:像厉南景这样的人,小时候该是什么样子?
初次见面,夏凤梅当然不可能去叫他的小名。
她既想端着长辈的架子给厉南景一点下马威,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更怕说了不该说的话,会让暖暖下不来台。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
厉南景主动打破了僵局,对夏凤梅说:“我问过医生,您的身体状况恢复得很好,不过小夏一直很担心,所以我想等您出院了,接您去我和小夏的家一起住,您觉得怎么样?”
“不用了,不方便。”她生硬地回绝了。
“我和小夏平时都要工作,您住到我们那边去,可以照顾孩子,我想您应该乐意帮这个忙,让我们方便一些。”
厉南景说话的语气虽然温和,但言辞间都是没法让人反驳的在情在理,他不说要让夏暖暖照顾母亲,偏说让她帮忙带孩子,这让夏凤梅没法拒绝。
“你们厉家的孙子,你爸妈不带吗?”她反问。
夏暖暖紧张地看了厉南景一眼,他的母亲早就去世了,和父亲的关系也一直很差,她生怕母亲这句话会触到他的逆鳞。
毕竟,母亲这个词在厉家,一直都是厉南景的雷区所在。
但厉南景的语气依旧随和:“我和小夏不在厉家老宅住,所以您放心,小夏不会受到来自公婆方面的任何困扰。”
“不和公婆一起住?只怕是你厉家的长辈根本不让暖暖进门吧!”
夏凤梅一语道破,让厉南景的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厉老爷子不让夏暖暖进门,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他也没法当着暖暖的面去向她的母亲撒谎。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你要怎么处理?现在外面的人可都以为我家暖暖是你包养的情妇!说你有正经的未婚妻!”
厉南景揽过了夏暖暖的肩膀,郑重其事地告诉夏母:“我和小夏是合法正规的夫妻,我这一辈子有且只会有她一个妻子,请您放心,妈。”
最后那一个字,他开口格外艰难。
母亲去世以后,他再也没有说过这一个字。
厉海东把那个叫周清芳的女人领进家门时,按着他的脑袋逼他喊妈,他在台阶上磕得头破血流,身体被气急败坏的父亲踢得满身淤伤,也不肯吐出一个字来。
他的母亲已经死了,这世上不可能有另一个人能够取代她的位置。
可是,既然是他爱的女人的母亲,他也一定会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来尊重爱护。
夏凤梅无奈地撇过头去。
主观上,她还不能够愉快地接受这件事情,可是既然木已成舟,她也没有办法再去多说什么。
“厉总裁,如果你以后对我家暖暖不好的话,我老婆子就算是死了化成灰、变成鬼也要把你的骨头给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