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依松了口,湘儿赶紧乘胜追击,“妾身这里除却一些贵重首饰以外,还有白银一千七百两,足够咱们生活了,相公你以后也不用分心再做其他事,就专心读书,考取功名吧,以你的才华,他日必能高中,妾身可还等着享福了。”
“你的意思就是以后由你来包养我呗?”陈依忍不住逗弄道。
湘儿一听,脸色顿时慌张起来,真怕陈依放不下这个心结,赶紧解释,“妾身不是这个意思,相公怎会如此度人,妾身连人都是你的了,更何况那些身外之物,相公难道是嫌弃它们来路不净?”
见她认真了,陈依赶紧收起玩笑心思,宽慰道:“湘儿,你不知道,在我记忆中,像你这样的人是该叫女神的,而像我这样的人,除了仰望以外,只能当个异想天开的癞蛤蟆而已。所以,你不用为自己曾经的过往介怀,我就是一俗蛤蟆,只不过运气比较好,吃上天鹅肉罢了。”
虽然没听懂他说的是什么,可那份珍惜与怜爱湘儿却是感受到了,动情的靠近陈依怀里,娇嗲道:“那你还胡说些什么包养的话,妾身都当真了,以为相公生气了了。”
额……
“我只是想告诉你,像吃软饭这种事情,我其实觉得……”
顿了顿,“也挺不错的!”
“讨厌!”
夜,越来越深,情,越来越浓,人,也越来越欢愉。
……
时间如流水,在彼此的指尖轻轻划过,快到你感受不到逝去,慢到你总是以为它在重复。没有等来想象中雷霆万钧的报复,也没有如书里写的那般一夜成名便门庭若市,有的只是柴米油盐,有的只是红袖添香。
尘世中彼此相依的两人,终于可以不用被人打扰,也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慰藉,自搬到这里以后,陈依除了偶尔去找老人聊聊天以外,基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待在家里,不是读书就是读书。湘儿完美的继承了这个时代所有女性对自家夫君那种金榜题名的期待,在她眼里,男人除了读书以外,干什么都是在浪费生命,她也十分坚信,陈依必定会不负所望。
每当夜深人静,身边佳人熟睡以后,凝视着那张精致的脸庞,陈依经常会不自觉的陷入沉思,他知道,现在的风平浪静可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时间越久,便意味着越危险。以他的身份地位,以湘儿的出身,别人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们,所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也许,似如今这样安逸的日子,过一天便会少一天!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陈依虽然担心,但从没在湘儿面前表现出任何异样过,他不知道以她的聪慧是否已经意识到了,只不过如自己一般在掩耳盗铃,亦或许是彼此都不愿提及而已。但不管怎么样,人,活在当下最重要,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愿说,而是即便知道,即便想说,也未必由得了自己。
绿衣捧砚催题卷,
红袖添香伴读书。
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便到了年关。
江南的冬天没有雪,但风却格外的冷,整个苏州河不仅没有因此降低温度,反而成了大多数人‘取暖’的好去处。
明月居,自从名满苏州的彩云赎身离去以后,心妍大家便在这几个月里逐渐崭露头角,隐隐有反超的趋势。
外界传闻,这个心妍不仅色艺俱佳,吹拉弹唱无所不精,比之彩云更是知情识趣,虽少了几分文雅,却让人感受到了少有的亲近。是已,整个苏州,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商贾富户,亦或是浪荡公子,无不认为自己能有一亲芳泽的机会,这也直接导致了明月居的客流在彩云离开之后,不减反增,生意是愈发红火。
一间包厢内,此时正歌舞升平,好不快活,而一旁陪侍的,正是风头正盛的心妍大家。
“范兄,个中细节我已查明,你看?”说话之人正是夏文杰,自从得到知府大人的许可以后,他便一直在追查陈依的底细,欲从根子上将其拔掉,以解诸人心头不愉。
范文只顾挑逗一旁的心妍,却是没怎么听,自中秋过后,他可谓吹风得意,一时风头无两,不仅出入各大花船酒楼,更是成为许多花魁眼中追捧不已的青楼第一人,许多人都求着他能为自己作些诗词,也好借此被人传唱,艳名远播。
看到范文这副模样,夏文杰也是无奈,王大人将此事交由自己去办,而范文却好像没事人似的躲在一旁,什么都不过问,仿佛压根跟他不相干一样,整天只顾卖弄风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内心叹了一口气,只得再次开口道:“范兄,可有听吾言?”
范文内心微叹,他怎么可能没有在听了,有些事情本就颇为无奈,便只能装傻充愣了。自事情办砸以后,他就隐隐感觉到了知府大人的疏远,原本无论大事小事都会找他相商,现如今却极少召唤,也不知到底是真的对自己失望了,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在刻意疏远。
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夏大人莫恼怒,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范兄,现已查明那陈依的跟脚,在下也想好了整治他的办法,一切只等知府大人点头,咱们便可施行,不知范兄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言下之意不过是想探探他的口风罢了,毕竟,事情是两个人一起办砸的,他可不会独自一人去担干系。
“夏大人言重了,范某一无一官半职,二无财帛人手,所行之凭不过是东家之势,既然王大人将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我又哪里谈得上什么交代了,夏大人若是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范某定当全力以赴,绝不拖您的后腿!”这语气,这腔调,那还有之前那份熟络,人心难测,画风转变如此之快,成年人之间的利害纠葛,再次体现得淋漓尽致。
夏文杰岂会不知他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可知道归知道,却不能拿他怎么样,主意是范文出的,他若一心回避,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不是怕那个穷秀才那里能翻出什么浪,而是担心遂不了知府大人的愿,到时候凭白被其冷落,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最终,也只能妥协道:“既然如此,就麻烦范兄知会大人,在下必当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秀才付出代价,到时候只需大人秉公而断即可。”
范文大概能猜到夏文杰整治陈依的手段,无非栽赃罪名剥夺其功名,然后再行雷霆手段使其最后在苏州生存不下去,甚至极有可能粘上牢狱之灾。
“范某知道了!”说实话,他对陈依的恨意可能还要超过夏文杰,自己之所以被冷落,一切的一切都是陈依造成的,要不是因为他,自己现在说不定早就得到知府大人的推荐,名单可能都报到吏部去了,也不用像如今这样,只得假装不作为。
这是一场不太愉快的见面,一个想拉着大家一起共担责任,另一方则一心回避,本着多做多错,不做不错的原则,只想安心的当个传话筒,此情此景,比之中秋夜时的融洽,不免让人嘘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