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慕容瑾看她吃得畅快，又特意的从其他的店家定了好大一只螃蟹送过来，没提前告诉莫莫，想到时候看看她有何反应。
结果螃蟹送来的时候，莫莫正好喝到兴头上，听闻店小二在那边一路吆喝，从雅间中虽然辨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却感觉到大堂中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莫莫好奇的回头，正看到店小二也是一脸惊奇艳羡的擎着个托盘进来。
起初还以为那一盘红红的东西是切好的牛肉什么的，再定睛一看，莫莫吓得惊慌失措，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丢盔卸甲的跑到慕容瑾的身边，扯了他的袖子，看都不敢再看。
慕容瑾没料到居然吓着了莫莫，一边笑一边安抚她，这才听清楚她嘟囔些什么。
“莫莫别怕啊，那不是妖怪。”慕容瑾看了看脸盆大小的螃蟹，也难怪莫莫会害怕，别说是她，就算是自己，这么大的螃蟹也是头回见到。
“瑾哥哥，那东西成精了，肯定是妖怪。”莫莫脆生生的嚷道，边说边不自觉地伸手去指，又忽然怕被咬到似的缩回手来。
“你本来就是小妖精一只了，难道还怕别的？”
慕容瑾拉莫莫在身旁坐下，“真不是妖怪，今天早上刚有渔船送上来的，好像不是咱们这边长的，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弄来的，你不会怕了吧。”
慧黠的一笑，知道莫莫最爱逞能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了。
“谁……谁说我怕……”莫莫壮着胆拿眼睛瞄了瞄，那螃蟹自然是熟的，莫莫见螃蟹没什么反应，又拿了根筷子怯生生的捅了捅，却有股香甜窜进鼻子来。
“难得有这么大的螃蟹，我也没有让店家填什么配料白糟蹋了味道，就只是清水煮的。你只吃点夹子肉就行了，别吃里面的。”慕容瑾目视店小二，小二将螃蟹放在桌子上就要往下卸夹子。
“别动！”莫莫冷不丁的一嚷把店小二吓了一跳，他胆战心惊的看着莫莫，手抚着心口，低声埋怨着，“吓死人了，还以为这螃蟹真成精了。”
莫莫却不管他说些什么，护宝贝似的护着那大螃蟹，回头看慕容瑾，“瑾哥哥，这螃蟹这么好玩，拆掉就可惜了，能不能给我玩？”
“你啊，什么都想玩，这是吃的东西，怎么玩，再说也放不住啊，如果不吃过两天可就坏了。”慕容瑾爱怜的摸了摸莫莫的小脑袋。
“那怎么办，可是我喜欢这个大螃蟹。”刚还吓得半死，这会却像在他乡遇了故知，满眼的舍不得。
慕容瑾哑然失笑，只得问惊魂未定的店小二，“你去问问你们家掌柜的，能不能给我们想个办法。”口气虽然谦和有理，却让小二不敢怠慢，飞也似地跑走了。
“这么大的东西，就算能玩也带着不方便，况且这枝枝刺刺的，你小心划破了手。”
“不会的。”莫莫满溢着笑，心里却是想着要让凌霄也看看这么大的螃蟹，想到了凌霄不觉得忧心起来，“瑾哥哥，我若是还不去找凌霄，可能他们会担心的。”
她又哪看得穿慕容瑾的心事，这句话说出来，慕容瑾的心思一动，螃蟹还没有吃就已经填了满腹的惆怅。
“那我派人去找找他们？”依然用的询问的口吻。
“那……”莫莫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气哼哼的数落了一通凌霄的不是，可现在又是自己急着去找人家，会不会被瑾哥哥笑话啊。
她偷眼看了看慕容瑾，却依然是她熟悉的温和面容，“还是去找吧，不然他们找不到我，万一去信告诉凌伯母凌伯父就糟糕了。”
“好，那我让人去找他们。”心事埋的太深，就算搅动也只是荡起微澜，从外表看，依然是一派风平浪静。
“慕容公子，您有什么吩咐的？”慕容家的大名就算是在夕照也是如雷贯耳，想来是这家酒楼的掌柜听了小二的言语忙着跑来，生怕怠慢了两位贵客，也正好填满了两人之间有些尴尬的小小空白。
“我们这位小姐想要这一整个螃蟹，你看有什么办法，又让这螃蟹可以完整无缺，又可以保存的长久？”慕容瑾收敛心事，双手在唇间支成一个人字饶有兴趣的看着掌柜的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嗯，一点点都不能给我弄破。”莫莫在旁边添油加醋，搞得掌柜的汗都下来了。
“嗯……嗯……这个，我去给您想想办法。”掌柜的一边推搡着身后的小二，一边小跑出门，想来是去搬救兵了。
“瑾哥哥，你专门给人家出难题，为富不仁！”莫莫憋着笑，满脸通红的假意数落慕容瑾。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又是为了谁？你不想要，那我吃了好了。”
说罢作势要去掰螃蟹夹子，被莫莫一下把螃蟹挡在身后，一叠声瑾哥哥瑾哥哥的叫着。
两个人正闹着，掌柜的又带了个身材矮小面皮黝黑的中年男子进来。
“慕容公子。”掌柜的用大手帕抹了一下脸，“谁也不敢担保能做得到您说的那样，要不你让他试试？”
“好。”慕容瑾将莫莫拉到身边，两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男子身上。
却见那男子，虽然身材矮小，又有些微胖，但眼神中却有着一丝精明锐利的光芒。
他左看看右瞧瞧，也不下手，只是拿手在螃蟹壳子上敲敲打打。
莫莫觉得好奇，难不成他会什么咒语，会让螃蟹肉自己跑出来不成，可是就算是有什么咒语，这时候螃蟹早就被煮熟了，又怎么会听他的呢。
莫莫耐不下心来，刚要问，却见到慕容瑾对她摇了摇头，只好把话又吞回到肚子里去。
好在那男人没有让莫莫等太久，他转了几圈，从桌子上拿起一只尖头的银筷子来，左手将螃蟹翻了一个个，右手银光一闪，螃蟹壳子就已经被嘎巴一声启开了。
莫莫没看清楚他的动作，只是有些发愣，而慕容瑾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螃蟹素日里吃惯了，拆开谁都会，问题是怎么再装回去。
那男子也不掀开整个螃蟹壳，从那微欠的小缝里把螃蟹肉一条一条的挑出来。
这螃蟹委实长的太大，难怪慕容瑾不让莫莫吃蟹壳中的肉，那肉的纤维已经比普通的小蟹子不知道要粗上多少倍，纵使看起还很细滑，也不知道吃进去之后能不能消化。
这时候看到男子在挑螃蟹肉，也觉得这螃蟹也是徒有个骇人的外表罢了，里面的肉未见得好吃。
男子的动作利落，伸了个手指进到螃蟹里面，不知道挑动了什么，又是嘎巴几声，一股浓香四溢，他拿了个汤匙，将蟹黄一点点的刮了出来。
莫莫看得口水直流，有那么点后悔只要螃蟹壳子不要吃螃蟹这一说了，慕容瑾好笑的看着她垂涎欲滴的样子，只好把桌子上的虾仁夹了一筷子送到她口中嚼着。
只一会那男子竟然就清干净了螃蟹壳里的蟹黄蟹肉，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团丝线，小心的在螃蟹夹子的前端钻了个小孔，将线穿进孔中，又从另一端穿出来。
慕容瑾以为他会把里面的夹子肉缠碎，却不知道男子用的什么手法，双手一边抖动一边往外抽丝线，竟然连夹子肉都顺成一条一条的带在丝线上被拽了出来。
莫莫嘴里的一口虾仁咽尽，那男子的动作也就停了，刚还以为他是乱无章法，这时才注意到桌子上几个才摆上来的白瓷盘子里依次码放着蟹肉蟹黄，连慕容瑾都忍不住拍案称绝。
“慕容公子，这螃蟹还得再过一下水，把里面的油气煮净。”掌柜的在旁边不住抹汗，这时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又带着几分得意。
“嗯，打赏。”慕容瑾一直盯着那汉子看，见他不说话，态度不卑不亢，由着下人带出去了。
“唉，掌柜的，这个人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厉害？”还是莫莫忍不住拉了掌柜的打听，眼睛一直跟着那汉子出了门。
“他可是我们夕照最有名的渔人了。别人没见过的他肯定见过，别人没听过的他也保证听过，不知道他走过多少地方，反正咱这夕照城就没有一件新鲜事能新鲜到他的面前去，所以我们不能的，去问他，若是他也不能，那才算是到了死胡同。”掌柜说的神采飞扬，又被莫莫拉着问了不少话这才放他出去了。
莫莫好奇的尝了尝大螃蟹的肉，让慕容瑾吃，慕容瑾却不动筷子，只是浅酌小酒，一脸满足的看着莫莫，正吃着，有下人进来伏在慕容瑾的耳边说了几句话，从他的神色上也并看不出说的是什么。
“瑾哥哥，是不是你有事啊？”莫莫喝的神情荡漾，见有人来找慕容瑾才想起来他这里也是一大摊的家业需要打理，唯恐因她误事。
“莫莫，从夕照城到苗山，路途遥远又艰难，我怕你吃苦。不然我们派人去找洞中仙好不好。”慕容瑾并不回答莫莫，却面有愁色的问道，关切异常。
“瑾哥哥，如果不是我亲自去找，怎么都不甘心的，没关系的，我们的马车很好，行走坐卧也没有什么不舒服。”莫莫拿着一个海螺把玩，满不在乎的答着。
“你们这一路走来，已经吃了不少辛苦了，要不这样，在夕照好好休息一阵子，养足了精神再上路，好不好？”
“可是……”
“如果不好好歇歇，出了夕照城可就没有什么好地方容得你们修整了。”
“那……”虽然救爷爷要紧，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莫莫自己倒是觉得没有休息的必要，但是考虑到凌霄，又不得不觉得瑾哥哥想的周全，凌霄和自己不一样，自小娇生惯养，又想到上次在山上凌霄发病的一幕，莫莫也不想太过坚持了，“可是得先找到凌霄才行啊。”
“已经找到了。”慕容瑾恬淡一笑。
一切都和他无关。
不远处一个老者肩负着满满一背篓的海砂，也不知道用这些砂来做什么，他紫胀了脸，汗水顺着脸上岁月的沟壑一滴滴的滑落下来，他的肩膀是红褐色的，他指头叉开的大脚是红褐色的，就连他的眼睛，都被汗水洗成了红褐色。他颤抖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拔出脚来，可却像被钉在了砂石中一样，再也站立不稳，风中颓败的落叶一样，飘忽着倒下去，海砂攘撒了一地。
一切都和他无关。
一个明眸皓齿的姑娘走近他的身边，穿着鹅黄色的纱裙，飘絮一样的轻盈，泛着珠玉光泽的手臂上挽着一个五色的小篮子，篮子里却是清一色的白色花朵，细小的花瓣争抢着从篮子中探出头来，拢都拢不住的明丽。姑娘莲步轻移，自成风情，所过之处，遍地生花。慢慢的，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一支小花似有情眷顾一样跌落下来，直拂过他的衣襟跌到脚边。他却看也不看一眼，白辜负了一番情意。
一切都和他无关。
几个孩子的笑闹声充斥于耳，有两个仅穿着短裤，剩下的三两个光着屁股，鱼一样游滑在空气中，笑得纯真畅快，像是一丝尘土都没有沾染的玻璃，晶莹剔透的快乐，虽易碎，却难得。孩子们滚打着挤过他的身边，偶有一个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却又回过头去，放肆的大笑，好像转瞬就忘记了这个人。
一切都和他无关。
暖风拂面，凌霄却觉得冷的刺骨。
他把莫莫给丢了。
找了一天一夜，累了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几乎绝望。
夕照城这么大，他就算翻过来也要找到她，可是现如今已经翻了一遍，却一丝她的消息都没有。凌霄已经全然没了主意，就连车夫和初晴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只能陪着他站在海边，生怕他想不开会跳海。
刚开始还觉得莫莫也有些不对，可是这会，想来想去，错就全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越想越后悔，自己一个大男人，当时怎么就没想拉住她，这时候想拉却没处找人去。
凌霄越想越心慌，若是时间是栓在一根绳子上，就算是拼了命凌霄也会把昨天那一刻拉扯回来，哪怕撕裂他的骨肉，流净他的心血，他也不会放手。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冻得木了，他的眉眼唇鼻都没了知觉，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他看着这茫茫的大海，什么都没有，一如他的明天，一如他的以后。
凌霄惊跳起来，这分明就是莫莫的声音，他猛的转过身，差点吓死，竟然脱口而出，“妖怪！”还没等凌霄反应过来，就有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窜进耳际，不是莫莫又是哪个。
万一莫莫有什么不测，凌霄紧皱着双眉，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那种好像掏空了心肺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凌哥哥！”
凌霄惊跳起来，这分明就是莫莫的声音，他猛的转过身，差点吓死，竟然脱口而出，“妖怪！”还没等凌霄反应过来，就有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窜进耳际，不是莫莫又是哪个。
“凌哥哥你胆子这么小的？”笑得再也抑制不住，莫莫将举在脸前的大螃蟹放下来，眸蓄清灵，看了凌霄却先把小脸羞红了。
“你跑哪去了？”语气又急又气，却一把将莫莫搂在怀里，抚弄着她的头发，青丝流水一样自指尖滑过，鼻息间都是她的味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她填满自己的整个身体。
“凌哥哥。”撒娇一样的依偎在他的怀里，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只是一天而已，却想的像是离别了几年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