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儿见玉坠之上刻有“若辰”二字,乃问曰:“此笛是赠予哥哥的?”
“去年生辰,若辰哥哥赠我佩剑,我便心存感激。于是便制此竹笛,想于其生辰以赠之,未料恰逢急事,故而耽搁。今卿及笄,本欲顺将此竹笛以赠之,然其竟不在暮雪门内。罢了,你便代我转赠之。”虽如此说道,叶瑶心中却仍有不舍。
萱儿摇摇头,又将手中的玉竹笛递给了她,说道:“既然此笛是玉璃姐姐亲制之物,萱儿又怎敢代尔赠之。还是等哥哥回来,你亲自赠予他吧!”见她推辞,叶瑶也不好强求,于是将玉竹笛收回手中。
“时辰也不早了,玉璃姐姐还是尽早为萱儿梳妆吧!”
叶瑶点了点头,自信道:“我定会将萱儿打扮得出尘脱俗,让众人称赞不绝。”
“哪有什么出尘脱俗,你我皆为凡人,又怎得与仙者相比。”
“你啊!就是爱谦虚,明明仙姿佚貌,非得说自己为凡尘之人,而那些相貌平平之人,却又把自己夸赞得天生丽质。”
“一个人的容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然呢?你看看当年南宫世家的十七任家主南宫馨,被誉为‘绝世佳人’,身边有多少追求者,有的人甚至愿豁出性命,也要目睹其绝世容颜。”
“可她不也终身未嫁吗?”见她提及南宫馨,萱儿的眼前又浮现出一些画面。
“即便她想嫁,谁又敢娶她?依吾之见,九州男子,无一人能与之相配。即便是当时的东方皇室,也无一人能配得上她。”
“九州无人,蘋洲却有。”萱儿心想道。
“便因如此,皇室绝嗣,南宫无后。”
“非也!两大世家尝约契,以南宫氏之嫡女,嫁与东方氏之嫡子,若其所育后代为男,则其姓东方为君王,若为女,则姓南宫任宰相,代代如此,唯至‘南宫之变’,南宫氏举族覆灭,以至其新任家主南宫馨,誉有其名而终身未嫁,非其不愿矣。”叶瑶解释道。
“若是如此,便好了。”萱儿微声道。
“你在自言些什么?”闻其音,叶瑶问道。
“无事,玉璃姐姐还是为萱儿梳妆吧!”萱儿收起愁容,笑着回道。
见此,叶瑶也并未追问下去。少顷,萱儿窥镜自视,笑曰:“多谢玉璃姐姐!”
“何必谢言,这本就是我赠卿之礼。”叶瑶看着她身着薄纱素裙,颈挂荼白玉佩,背披千丝垂发,脚践远游文履,体绕玉雨幽香,宛如白衣仙子。
“我若以之而示众人,可还行欤?”
“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装扮之术?”
“当然不是!玉璃姐姐被誉为‘仙门之姝’,我又怎会不相信你呢?但以自惭也。”
“何必自轻自贱,以卿之姿必孚众望。”
“承卿吉言。”萱儿望了望窗外,说道:“距离典礼开始还有些时候,我想去一个地方。”
“你想去何处?我和你一起!”
“玉璃姐姐为萱儿梳妆打扮已消耗太多体力,不必与我偕行。玉璃姐姐还是先去歇息片刻,以便参加之后的典礼。”叶瑶欲复言,却见其有意支开自己,便不再追言,点了点头,应许之。
二人分开后,萱儿便独自一人来到望台处,远望山门之外,似寻一人。然山门之外,除湖泽两岸的过往人士与泛舟游湖者外,便再无一人矣。她紧紧握住胸前的玉佩,若有所思。顷之,乃曰:“独倚望台俯山麓,未见君归心有落;但愿倏回尚及礼,莫留失言悲情诺。”诗中虽无“相思”二字,却充满了相思之情。
她手中紧紧握住的玉佩,自然便是其出生之际,白逸所赠之。玉佩并无何出众之处,然却让她如此珍惜,只因玉佩所刻之字:一面刻有“挽离”二字,一面刻有“凌云”二字。旁人尚不知其意,唯有她自己明晓字中之意矣。
隅中,会场皆已布置完毕,众宾客亦纷纷入席。前排者,除叶辰外,又多了几人,这些自然也是来参加典礼的人。这些人中,有扶风薛氏的薛玥、弋阳云氏的云枫以及平宣林氏的林轩,而他们的身后则是些后辈晚生,有薛玥之子薛子平、云枫之子云景明和林轩之子林乘风。
“吾等已有许久未见矣!”叶辰说道:“幸得今日,洛兄之女及笄,吾等方可相聚于此,是以缘也。”
“是啊!叶兄此番言论实乃吾等欲呼之言也。”薛玥说道:“距吾等相见之日,已是期年之前的百家围猎。难得今日盛况,吾等相聚于此,甚幸矣!”
“言虽如此,然有一憾也。”云枫摇摇头,说道。
“云兄何出此言欤?”叶辰问道。
“今齐桓洛氏、苍梧叶氏、平宣林氏、弋阳云氏及扶风薛氏,五大家主相聚于此,唯独缺少世家之首,严陵韩氏也。”云枫叹道。
“韩兄乃云天之上将军也,军务缠身,此乃常态。况且韩氏举族上下皆居住于漠北之地的严陵,夫地至此,少说也有五日的路程。韩兄未得出席,亦有其理也。”
“此言甚是!韩兄除百家围猎外,难得见其出席盛况,即便是仙门大会,也是时有时无。”
见林轩于旁默默无言,叶辰感到疑惑,故而问曰:“不知林兄,今日怎得有如此雅兴,出席此等盛况,以往可是难得见之矣!”
“非也!余虽极少出席盛况,然非像韩宗主那般,况且今日之盛况乃洛兄之女及笄,余怎得不席之。诸位皆知,五大世家原本没有平宣林氏,若非洛氏退让,余怎得于此。”
“原来如此,方才见叶兄默默无言,故而问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叶兄言重矣!”虽如此说道,但林轩的心中却一直想着一件事。
近年以来,平宣林氏在百家围猎中的排名一直位居弋阳云氏之后,倘若继续如此,其世家第三的地位,可就难保了。故而,今日出席洛氏盛况,表面上是来恭贺,内心却是想拉拢洛氏。如若洛、林两大世家联合,不仅能够保住自身地位,其实力亦可上升与苍梧叶氏相持。
少顷,宾客皆已入场,洛尘与江芷兰二人亦入主位。然其主位仍有一缺,此位自然便是其兄若辰之位。今日之礼,共分三步:其一宣言,其二赐字,其三束发。礼之将至,然若辰仍未至,萱儿的心里感到十分失落。叶瑶也注意到主位之上,仍有一缺,心中也不免哀叹。
日中,吉时已至,洛子晋走上主台,宣布典礼开始。
萱儿步姿轻盈地走上主台,其薄纱素裙,被微风轻轻掠起,显得更加美丽动人,在场众人皆称叹不止。洛尘亦起身,走至其旁,说道:“今小女年满十五,已至及笄,特举此礼,以示成立。”说完,洛尘便将已备好的书简打开,宣读之。
顷之,诵毕,众人皆叹之,然萱儿心中却一直思念着若辰,并未在意旁人之言。礼至其二,江夫人起身,走至其旁,见萱儿失落的样子,便知晓其中原委,故而安慰道:“莫伤怀,若辰必会归来,为你亲自束发,你要相信他。”闻其言,萱儿的心中多了一丝希望,她收起失落之貌,微笑点头。
“表字,本应由长辈赠之,然我已将此任交予其兄若辰。但他因有事于身,未得参加笄礼,然已将其写于纸上,我便代其诵之。”说完,江夫人便将手中的信封打开,取出信笺。
诵曰:“今卿及笄,然吾未至,实乃吾之过也,望卿见谅。夫人已将赐字之事与吾细谈,吾深思之,不知应以何字而赠卿。一日,吾忽见后山玉雨待放,倏然晓矣,乃取字——雨昔。其一,卿载弄之日,满山玉雨、萱草皆为卿而绽放,父为之取名萱,是假以萱草之字,复引谖草之意。故而雨昔之雨,便借玉雨之字,复引玉雨之意,愿卿纯絜,心无凡尘。其二,雨昔之昔,乃望卿如畴昔,无忧无虑,逍遥自在,亦取其谐音,与吾字相对。卿尝问吾,山前湖泽未曾有名,何不命之。今卿及笄,吾便取卿之雨,吾之若,为之命曰‘若雨’,不知卿意如何。至尾,吾复言,承卿此诺,必守一生。”听完此信,萱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坐于席位之中的叶瑶,则叹之。片刻宁静后,众人之中响起一片掌声。
“若辰哥哥所起之字,属实绝也。”叶瑶赞叹道。
“若辰兄之才华,非众人所得及也。”云景明说道。
“非也,我所言之意并非如此。”玉璃摇了摇头。
闻其言,云景明感有一丝疑惑,但见叶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故而也并未追问。此刻,叶瑶心中所想之事,便是萱儿心中所思之事。二人皆知晓,玉雨花除信中所言外,还有陪伴守候之意,若辰虽未直言,然已意在其中。
礼至其三,若辰仍未至。叶瑶于座中摇首叹息,江夫人也感到一丝无奈,萱儿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在渐渐消逝。礼已至末,不可再拖,江夫人走到她的身旁,无奈地拿起发带,欲为其束发。正当众人皆以为事将如此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喊声:“且慢!”
众人皆望向声音之出处,只见一白衣男子,手持一柄长剑,急匆匆地向会场这边赶来。众人很快认出,此人便是洛氏的大弟子白若辰。
既近,众人见其气喘不止,且衣存血迹,故问之。白逸并未马上回答,而是休息片刻,便走至萱儿的身前。见此,江夫人也并未再多问些什么,而是将手中的发带递给了他。
若辰接过发带,望着萱儿,笑曰:“哥哥说过,一定会赶回来参加萱儿的笄礼。怎样,哥哥没有失言吧!”
萱儿再难以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抱住若辰,埋头哭泣道:“哥哥为何要丢下萱儿,独自一人下山?萱儿还以为哥哥不要萱儿了!”
“你是我妹妹,哥哥怎会不要你呢?哥哥此次下山乃是为了给萱儿寻及笄之礼。”说着,若辰便将手中的望舒剑示之。
“萱儿不需要什么及笄之礼,只想哥哥能一直陪在萱儿的身边,萱儿便知足矣。”
“好了,哥哥答应你,倘若下山必带上你,如何?”闻其言,萱儿点了点头,应允之。
萱儿接过望舒剑,无需费力,便将其拔出剑鞘,顿时,四周寒气凛人。见此,诸弟子皆感惊奇,叶辰等人亦是疑惑万分。
叶瑶问曰:“若辰哥哥,你是从何处得到此剑的?”
闻其言,想必叶瑶已经猜出此剑乃为何物。若辰也不打算拐弯抹角,便直言道:“此剑的确是云天的镇国之宝——望舒剑。至于从何处得之,便得与我衣身上的血迹,同言而谈矣。”白若辰与众人简略地谈论了所发生之事,其间却略过了鬼道之事。众人听闻此事,皆感震惊,但又为其感到一丝惋惜。
众人交谈片刻后,便安静了下来。笄礼已至末尾,众人看着白若辰亲自为萱儿束发。既毕,若辰柔声道:“此刻起,卿既成立。”
正当众人处于喜悦之中,白若辰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