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辰久久不能合拢嘴。他不敢相信,身旁之人就是当今君上——文竹。可她的声音与当初白若辰遇见文竹时,所听到的声音如出一口。
纵使现实有多么的不可信,也改变不了它就是现实的真相。白若辰现在才明白自己从一早就在他人的棋局之中。
什么答应他一件事,不过是韩煜找的托辞罢了。韩煜不过是想将白若辰一步步引入他所设好的陷阱之中。这样一来,白若辰即便发现了这是陷阱,也为时已晚,他只能往前走:他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他都逃不脱他的棋局。既然白若辰已经答应了自己,便只有信守承诺,否则便是违了本心,这是白若辰绝不能忍受的。
“都是套路啊!怪我太天真了,居然相信韩煜的话。上天啊,这就是你惩罚我的方式吗?”白若辰扪心自苦,欲哭无泪。
“怎么看上去,若辰哥哥并不愿意收文竹为徒?”见他一脸愁容,文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是我不愿意收你为徒,只是这份职责,我实在难以承担。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可以担此大任?帝师之职,我实在难以承担,烦劳另请高就。”白若辰直接出言拒绝。
正如白若辰所言,帝师之位非一般人可以担任。文竹现在已是云天的君主,而他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世家弟子,何德何能担此大任?
先不说做得好不好,单说这身份问题,便让这件事成为不可能。白若辰的身份与文竹相比,便是天壤之别。一旦他答应了这件事,必定会引起众人议论。与其招人议论,何不一开始便拒绝,反倒一身轻松,何乐不为?
抱着这种心态,白若辰想都没想,便直言拒绝:“文竹,听我一句劝,有更好的选择,何必浪费在我的身上?为了你的未来,也为了云天的未来,不要做无谓的决定。”
“可我拜你为师,是经过我慎重考虑,何来无谓之举?正所谓,明君须得智师辅。你的才华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拜你为师,既不辱没你的名声,也不是我的随意之举,乃是我为云天的未来所着想。文竹恳请先生,收我为徒。”文竹正准备委身下跪,却被白若辰一把扶住。
“你可千万别跪,你是君王,而我只是一位世家弟子,可受不了你这一跪。”白若辰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你要是跪了,韩宗主会放过我?他非得要把我的膝盖给卸了不可。”
白若辰紧张的神态和说出的话,让众人极其疑惑:“这究竟是何人?竟会让放浪不羁的白若辰变得如此拘束。”
“敢问韩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叶辰率先提出了疑问。
韩煜捋了下胡子,嘴里还发出笑声,看着白若辰担惊受怕的样子,韩煜若有所思。
“诸位肃静!这位便是当今君上,也是仙门之主——东方文竹。想当初,云天先相南宫世家建立仙门百家,为的便是维护皇权,以治国泰明安。我等先祖皆曾与南宫氏共事,一同为皇室效力,可自从华黍十五年,南宫世家覆灭,仙门百家便与皇室缺少了往来。除了严陵韩氏担任守护边关之效,其余世家便不再与皇室有所瓜葛。说来也实为忏愧啊!本为臣子,却不行臣子之事,偏居一方,不问国事。此事若让南宫家主知道,纵使身处异界,也会不瞑目吧!”韩煜借古论今,将仙门百家与东方皇室的关系一点点地拉进。很显然,他此行的目的不单单仅是参加百家围猎,整顿仙门,重振皇室之威,或许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韩兄说得不错,不过南宫氏已灭,皇室衰微,我等虽为仙门之人,却也无能为力。”林轩无奈地摇了摇头,显得束手无策。
“既为臣子,何言无策?国家尚未到危难之刻,我等皆为云天之民,又为仙门之人,岂因一点私欲,而丢失为臣之道?先相南宫氏创立仙门百家,不是为了求仙问道,而是为了整个云天的安危。若家国被灭,仙门百家何以存焉?何以面对云天的百姓?何以面对泉下有知的南宫氏?”白若辰一连三个问句,把林轩说得无法反驳,就连想要开口之人,也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所谓为臣之道,不过就是一个字——忠。既要忠于君主,也要忠于国家,这才是一个忠臣应做的事。仙门百家是由南宫氏一手创建,其目的便是用于维护皇室,守土开疆。
可由于南宫氏的覆灭,仙门百家渐渐失去了初衷。他们脱离皇室的掌控,化作一个个门派世家,求仙问道,常凡脱俗。这不仅违背了为臣之道,也违背了南宫氏建立仙门百家的初衷。即便这件事仙门之人都知道,可无一人敢站出来反驳。不过这也正常,好不容易脱离了别人的掌控,难道还要俯首甘为孺子牛?甘心做别人的下属?这任谁也不愿意做,更何况仙门百家。
“你虽然说得义正言辞,不也未尽到为臣之道?南宫氏已覆灭,九州之中,又有何人能够统领五大世家?能够像当初南宫氏那样带领仙门百家?我想应该没有这样的人。即便是东方皇室,那又如何?她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凭什么统领气势浩荡,仙气逸尘的仙门百家?”即便是被白若辰打压,但林轩的心里压根儿不服气。这不仅是林轩一人的想法,也是仙门百家中大多数人的想法。白若辰即便一心向着韩煜,也拧不过这么多人的反抗。除非让他们觉得,东方皇室有能力统领仙门百家,否则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哪怕与韩煜为敌,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
“一个人的能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由先天决定,就好比文竹是云天的君主,这任谁也改变不了。一部分由后天决定,通过不懈地努力,完善自己。现在的她的确没有能力统领仙门百家,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以后不能。如果有一天,她以实力证明了自己,那么诸位还会有意见吗?”白若辰发问道。
“就凭她?一个不懂世事的丫头,也想统领仙门百家?痴心妄想!先不说我同不同意,我想在座的诸位门主也不会把她当作仙门百家的主人。纵使她天分不错,难道在两三年里,她便可乘风直上九万里?白若辰,你就算想找个台阶为她下台,也请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林轩一脸轻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若她三年之后,夺得百家围猎的魁首,诸位可还有质疑之言?”
“若她只能夺得围猎魁首,那就表明她的能力足以让众人信服,我等自然奉她为主。可是三年的时间,又怎么可能调教出一位顶尖的弟子?即便是韩宗主,也没有说这话的把握。与其等待一件无望的事,何不如把话说清楚,仙门百家与皇室再无瓜葛,井水不犯河水。”
林轩今日势要把仙门百家与皇室的关系扯清,不仅是为了整个仙门,更是为了他自己。他苦心经营,好不容易把林氏提到如今的地位。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果实被别人夺走,即便这人是云天的君主。
韩煜身为仙门第一修士,说话的重量自然不轻于林轩。若他开口,众人之中即便有反对的人,也会默口不言,谁也不想招惹一位炼虚期的修士。可事到如今,他迟迟不肯开口,似乎在等待什么。
“世事不能说死,凡事都值得试一试,永不轻言放弃,前方总有希望在等待。三年的时间,对于别人来说的确太短了,可对于她来说,足以发挥出自己的天赋,让百家之人看一看,什么叫做一代君主。”白若辰胸有成竹道,似乎对文竹有十足的信心。
文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之中闪过一束光。她从未想过,居然有人如此相信自己。即便是韩煜,她也没看出他对自己的自信。可白逸不一样,他为了自己可以与林轩分庭抗争,甚至相信自己可以在三年的时间内,乘风而上,夺得魁首。这让她越发觉得眼前的他,就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的人。
“白逸,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非也,我只是实话实说,说不上自不自信。”
“那你倒是说说看,她究竟如何才能在三年里夺得围猎魁首?你可别忘了,诸世家中超越她的弟子可不少。”
“很简单啊!我收她为徒,定保三年内,她夺得围猎魁首。”此话一出,又是引得众人倏然惊讶。
先前白若辰还在百般推辞,可不到一会儿的功夫,他便改变了主意,决定收文竹为徒。这变化之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白逸,你说的这话可当真?”一直沉默不言的韩煜终于开了口。
“自然!”白若辰简单回道。
其实白若辰心里清楚,韩煜一直不说话,便是等自己的这句话。他联合文竹,故意给自己演这场戏,为的便是逼迫自己收文竹为徒。白若辰既是想笑,又是想哭:“遂了你们的愿,却苦了自己。我是真傻,还是假傻?”白若辰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
“那我倒是想问一问你,你凭什么收她为徒?你要知道她可是当今君上,你若做了她的老师,便是当今帝师。可你一个修为尽失,旁门左道之徒,何以做她的老师?”
白若辰的脸部微微颤抖,心里有苦却说不出口:“韩宗主,不带这么玩的。我帮文竹说话,你反倒戳我的痛处。我招你惹你了吗,你如此挖苦我。”
“哥哥即便修为尽失,修炼魔道,却也胜过仙门中大多数弟子。不说别的,就说剑术,他的《天问》剑术,在仙门之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若问仙门之中何人可以担此重任,除了家兄,何人敢站出来,信誓旦旦地说,我可为其师?我想没有人敢这么说吧!可哥哥不一样,他即便修炼魔道,也比仙门中一些修士强。你们都说他修炼的是旁门左道,可无论仙道,还是魔道,都属于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本无常,世间万物皆可为道,仙道如此,魔道亦然。何有旁门左道之辨?若有人以仙道为凶,那所谓的名门正道不也变成了诸位口中的旁门左道?而有人以魔道行善,那所谓的旁门左道不也变成了诸位口中的名门正道?所谓善恶不过是众人看到的表象罢了。真正的善恶出自于心,一个人心性如何,决定了他是什么样的人。莫以外表论其性,怎知其心不向光?”雨昔的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无言以对,羞愧不如。即便气焰嚣张的林轩,也不敢出言反驳。
“若按你所言,这帝师之位非令兄莫属?”
“回韩宗主,的确如此。”白若辰还来不及插嘴,便被雨昔捷足先登,抢先一步回道。
“小雨昔啊!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我只是看不惯林轩的作风,想出言教训他,所以才会想到收文竹为徒。如今被你这么一说,我即便想要反悔,貌似也说不过去。”白若辰只能无奈一叹。
“既然令妹如此看重你,举荐你。那好,白若辰,老夫姑且信你一回,给你这个机会。”韩煜长袖一挥,一股气息幡然涌起:“诸位莫语,且听老夫一言。白若辰虽修魔道,却亦有向道之心,实为难能可贵。古语有云,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今日老夫便做一个决定,将文竹交付于他,授之以书华,涵之以文韵,沐之以恩德,感之以教养。传其道,解其惑,授其业。行师者之风范,传六艺之经论。白逸,你可愿意?”
“在下定不负韩宗主期望,不辱使命,行以师道。”白若辰表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苦笑道:“我有说拒绝的权利吗?一个二个都这么希望我收徒,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吗?”
“师父在上,请受文竹一拜”文竹正准备俯身行礼,却被白若辰急忙拦住。
“大可不必,你只需记住,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父,任何事都可以询问为师。”白若辰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还好拦住了,不然以韩宗主的脾气,我定然少不了好果子吃了。”
“诸位可还有什么意见?”
众人无一人敢站出来反对,甚至是极为嚣张的林轩也不吱声。看到这里,韩煜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林宗主,可别忘了我们的三年之约。”白若辰嘴角扬起,脸上带着一副蔑视的脸色。
“这八字都还没一撇,阁下便如此嚣张。林某担心,到时候阁下不好收场。”林轩亦然怼了回去。
“这就不用劳烦林宗主担心了,到时候一见分晓,就知道究竟是谁不好收场。”白若辰说这话底气十足,似乎有绝对的把握。
就这样,一场拜师大会草草而起,却也草草结束。没有绚丽的会场,也没有隆重的仪式,只有一群人的见证。
当然,这也是一场赌局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