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物第二次到边关来,是在一个月后。
他告诉我,房子租给徒弟教拳,便不再说其他,去了猎人营报告。
有趣的是,他来见我时,刻意避开了阴冬,似乎是知道这孩子对他有所仰慕,因而态度鲜明。
乌鸦从律山寄来平安信,告诉我知礼母子在律山颇受礼遇,一位长生老祖负责照顾二人,已经为无忧开启了玄览,疏通了气海,更送来天材地宝,布成法阵为无忧铸就根基。
但我知道这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哪怕是圣人、持典人也不可能如此大方,即便这个后人天资超绝。
夜色自北方侵入,渲染南方的天空。灯光照亮万家,也照亮了我和晴物的脸庞。
我想搞清楚情况。
因而,我来到了猎人营,来到那处充满血腥恶臭的所在。
刚入营地,我就看到了火堆旁正在给猎物放血的晴物,看到他正浸泡在鲜血中的龙爪,不禁感慨到短短十年,他身上发生的变化。
十五岁的晴物是一道清冷的月光。
二十五岁的晴物是一块沾了血腥的石头。
他故意背对着我,说道:“您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您不必知道这种事情,因为就算知道您也做不了什么。”
“无忧终究是我的孙儿。”
晴物停了停,叹了口气,说道:“孙儿没了,我可以为您生,我没了,您可以再生一个儿子,您是长生者,就算没有我和无忧,您在之后的岁月可以有无数个儿子,无数个孙儿。”
我说道:“虽然我只是一介长生,但无论我之后会拥有多少后人,你和无忧都是我的第一次,第一次终归是最重要的。”
晴物问道:“如果这令您有失去长生的风险呢?”
我沉默了一下,因为我知道自己的长生背负着母亲的期望,哪怕我已然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期待,也并不是说放就放。
晴物继续道:“所以,我请您忘记这件事情,有人向您说起,您也可以凭道心立誓言,一概不知,这就是我对您最好的回答,也是您对他人最好的交代。”
我问道:“真有这么严重,严重到需要你来保护我?”
晴物笑而不语。
仿佛在说,不要问,问也不言。
他让我感到了陌生,好似短短一夜就等于经历了几个颠簸的十年,成竹在胸,却又充满悲哀的情绪。
我只问了最后两个问题。
“你会死吗?无忧会死吗?”
他说道:“会,不会。”
他回答得非常肯定。
但我听得出来,这必定是晴物认为的最好结局,而这个结局必然要满足某些特定条件。
我说道:“如果有需要,记得找我,我好歹也是个长生,即便无法对抗圣人。”
晴物自始至终再没有发出过声音,仿佛那里根本没有人在。直到我离开,他也只是静静地坐在火堆旁,给下一个猎物放血。
我回了家。
阴冬沏好了茶,准备好了夜宵,似乎是在刻意等我讲一个故事。
她见我回屋,问道:“您什么也不说吗?”
我有些恼火。
“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啰嗦!”
自此,她也没再问过我晴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