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家的儿子醒了,他妻子将儿子抱在身前。刘木匠回家了,回到那片废墟中,看能否找到些许银钱。
孔亮药房一时间空旷了许多,只剩下几位受伤的青衫人还有那无家可归的小妾,布防司的府门她还进不去。
红姬前来只说帮衬一番,在小小的店铺中瞎忙,让一众人对这青楼的歌姬也算高看了几分,本围着青衫人打转的小二如今站在许长生身后听用。
歌舞坊外又恢复了原先的热闹,人们得知事情的原委后,都有心的看着孔亮药房的动态,街坊们都觉得这回许长生算是赚钱赚大发了,没人知道现在为止他许长生还没见到一个铜板。
慈心堂送来了大量的清水,许长生擦了擦身子,换上一身新买的布衣,整个人也算整洁了一些。如今便在草纸上验算,这一次自己亏了多少钱。
亏了就亏了罢!亏了银财,还赚了名声不是?以往民众不知,如今知道了药草也是能够救人的,对许长生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水,许长生才算舒展了心神。
只听坊市之外叫卖声又一次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十几位穿着一样衣服的青年男子将一位胖美人围在中心,青衫人见那群人来势汹汹,便分散到了孔亮药房的四周,还有几位站近了柜台,有意地将许长生保护了起来。
许长生不明所以,只是看着。
来人径自走向那小妾,胖美人勾勾手指,小妾的女儿便离开了她的怀抱,一行人恶行恶相的来恶行恶相的走,胖美人走之前只冷冷地说了一句:“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你养不好,就不要再养了!”
小妾犹自在那哭,她闺女也在哭,在她听不到的地方。
来人便是那布防司的正妻,今次前来,是来羞辱那小妾的。
闺女是小妾生的,但母亲不是她,大户人家的规矩便是如此。高飞对她恩爱有加,平日里她可以对仆役们颐指气使,但她归根结底都只是个小妾,身份比之奴役高不了多少。面对他的正妻,便只有吞声的份儿。
真可谓,恶人自有恶人磨!
热闹看了没一会儿,布防司中的官差来了一个,领着小妾黯然离开了孔亮药房,不在话下。
因方才青衫人存意保护着小店,许长生便对这群人产生了几分好感,因说道:“多谢各位义士了,各位助困抚危的多有冒险之处,若是有个不谨慎的时候,便来我家药房,自然给各位义士便宜些,想必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嘿嘿,那就要多谢公子厚爱了,少不得要给公子扬名!”为首的大哥道。
成药已经用尽了,许长生见四下无人,便向那为首的青衫无赖招招手,将手中包好的芦荟交与那人,附耳说道:“这东西涂抹在烧伤处还是有些作用的。只是事关药房秘辛,可不要张扬的好。这东西城郊很多,可不要自己去取若不够只管找我,言出我口,入于你耳便莫再提起!”
那青衫大哥嘿然一笑说道:“自然自然,待我回去研磨了再发给弟兄们,不会扰了公子生意。”
青衫人在为首大哥的招呼下,纷纷离开了小店,走之前还不忘冲着红姬打了几声呼哨,无赖子的脾性到底难改...
“红姬,怎还不走呢?”
红姬忙着将地上的狼藉洒扫着,小二给红姬帮衬下手。听许长生问话,小二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孔亮药房还捎上了门,独自回慈心堂了。
“你还真有本事!”红姬歪着脖子,眼神真挚又迷人,满含深意地看着许长生。
许长生见了红姬的模样没得脸上一阵发烫,惹得红姬笑容更娇艳了。
许长生支支吾吾地只说着:“也没什么...”
搔了搔头上青丝,红姬说:“不如,娶了我罢?”
许长生的脸面红成了煮熟的螃蟹,他怎么也不明白今日里红姬是说的哪一出。
这一天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已然够劳心了,如今被这红姬一问,只觉心脏跳的生猛异常!
“我...我才五岁。”
“五岁怎么,富贵人家的公子五岁的大多也娶亲了。娶我过门,也好服侍了你过个稳当日子。奴家身份低微也不要正妻的名声,就把我从花楼救赎出来当你小妾,也算一桩善事...我本是卖歌的,身子不曾...”
许长生乱了方寸,因急忙打断道:“我只当你是我亲亲的姐姐,没有那份儿不该有的心思,你若想离开花楼,等弟弟手头宽裕些便将你赎出来...我...你...诶呀呀!”
红姬听了,脸面上也透了一缕红霞,笑的更加不羁:“你道是哪份儿心思?”
不再挑逗这小娃娃了,叹息一声,将手抚过了青丝,那枚金簪子便落了下来。
放到柜台上说道:“好弟弟,吉祥坊这次火灾,把你这点家底都搬空了,都是些失了家的落魄鬼,你那些草药怕算是做了善事了,这簪子先还你,等缓过来了,再给姐打一个便是。”
不忍看许长生那窘迫样儿,这小大人说到底也只有五岁,红姬转身扭着腰肢款款地走了。
红姬觉得许长生是面皮薄知了羞,她不知道,许长生只是起了色心...
前世的家教虽严厉,但恋爱许长生并非没有谈过,在这思想单纯的世界上想要追到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他许长生至少有一百种方法!
一百种!
所以在面对诱惑的时候,许长生也更加的理智。那红姬不过是想找个托付,寻处富贵罢了。她这人很直爽,对许长生也很亲切。但要谈及爱?他这副小身板儿连大人样子都没长出来呢。
忙了一天,许长生身心俱疲,但到了夜晚却是怎么地都睡不着,穿着麻做的短裤,坐在慈心堂的小院中喝水,他想着许家村,想着前去运药的马六。想着回家取钱至今未回的刘木匠,还有那群受了伤却让妇幼先治病的青衫人。
心思转了几个弯,便自顾的飞上了天。
念头是个好东西,它能立刻到达一处净土,让人达成未能达成的成就,念头可以轻易地飞上九霄云外,可以毫不费力地寻到那真理之门。
念头始终都是念头,消失之后,人还在原地。但美好的念头总是喜欢霸占了许长生的脑子,并在脑里构筑出当日所见的‘天宫盛景’。
闹哄哄的人间,一天度过得何其仓促?许长生如是想着,便沉沉睡了。
夜深人静,大多数人都睡了,但也有些人睡不着,这里面包括还在废墟之中翻看家当的刘木匠,包括那些失了住处的邻居和仆从们,也包括那被夺了亲生女儿的跋扈小妾,睡不着的人,或许还有红姬,或许还有慈心堂中两位鹤发鸡皮的老翁。
姜珊也睡不着,她的心思始终没法从许长生身上移除,她知道这很反常却找不到反常的原因,辗转间她去了一趟天佛原,那长眉老头送了她一件法宝,便是如今玉手之上的铜镜了。铜镜名为红尘鉴,可探千里之外的落雨,可看九天之上的风云。
她借了过来,没说原因。
催动灵力后,宝镜上便出现了许长生的面孔。
“我如今已是金丹真人,不出意外再修行上个百年便能飞升,可这种强烈的预感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修到仙境之后便需要他的帮助?他不过是个凡人!该死的...我该怎么办啊父神...”
小姑娘抬头看天,她知道她的心意父神听不到,苦境距真理之门隔着飞升雷池,隔着登神长阶,隔着真理之门!
姜珊走出她精致的小院,路过门前桃树时用力打了一下泄愤。便找穆轻弦去了。
“小姨!我们去接许长生回来!他身上有种气机很古怪,似乎与我修行有关...”
“好的小主。”
两人上路了,路上穆轻弦说道:“小主,我们此去还是收敛些,南星殿消息说,老剑神去了怀安府,不知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