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艾陵城下，满山遍野的吴军把齐国的军队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几块。
“阿聿，我们败了！”
“……”
国书看着漫山遍野的吴军，一颗心就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凉透了。
远远地瞧见吴军万军之中的那一面王旗，他满脸苦笑：
“吴王亲自上阵，阿信，我们败的不冤。”
高无丕（注2）一脸惊慌，大声应道：
“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突围吧。”
“好，传我军令，全军各部以统领为准，各自突围，能走一个是一个。突围之后，直接回临淄。你们随我走！”
旗帜招展，军令传到各处，国书也不管其他人了，就和高无丕一起突围。
吴军见他们要逃，当即放松了其他地方，纷纷向国书此处围了上来。
当先迎上一将，身后旗帜大书“胥门”二字，却是之前为高无丕所败的胥门巢。
他挥动长矛直直向国书刺来，欲要拦住国书，却被他一刀削掉矛头，又一刀划伤右臂，就这么败下阵来。
又迎来一将，却是吴军中军将领展如。他身穿明光甲，手持黑云刀，催动战马拉着战车直取国书。
国书与他拼了两刀，暗自心惊：“吴国真人才济济，此人武艺只差我半筹。”
“小心！”
正厮杀中，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高无丕的惊呼声，奈何打斗正酣，国书却没有余力去察看周遭。
“啾。”
“啾——啾——”
“啊！”
只听得三声尖啸，国书余光中看到两截断箭落下，然后远处便传来了一声惨叫。
原来刚刚鲁国将领叔孙州仇不敢上前，在远处放冷箭被高无丕看见了。高无忌一箭射下他射来的冷箭，又一箭结果了他的性命。
然而就在这时，吴军中又一将驱动战车冲了过来，他身后旌旗大书一个“茹”字。他手持一柄长剑，和展如一起共斗国书。
国书接上此人之后便觉不好，明白此人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展如，拼了十来个回合，便渐渐有了不支之象。
高无丕正在一旁和那些小将们厮杀，见了这边情况，心下大惊，当下发狠用力拼了几招，杀伤了几人，便舍了这些人前去支援国书。
渐渐地，他们周围的齐军越来越少，而吴军越聚越多，那一面王旗也移到了国书几人的身前。
“国书，你可愿降？”
王旗下的夫差一挥手，展如、茹曹便和国书、高无丕脱开身来，退到了后面。
国书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前面那个身穿华服，却髡发结辫，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人，只是此人的身着装饰如何不堪，却难以掩盖其身上的枭雄之气。
国书听了他的话，又环顾四周，眼看周围还站着的齐军寥寥无几，身边的高无丕也是浑身是伤，不由苦笑，他的目光越过众人，似乎又看到了从前，看到了当初那个人、那一抹高邈的剑意：
天意自古高难问。
天道高邈，自古以来便绝非常人所能窥测。
神族众人，纵使来到了九天之上，能够感悟天心的也不过天帝伏羲、九天玄女等寥寥几人。
人间界能抵达这一境界的人便更少了，纵观人族千百年来，也只有几十年前的老子达到了一定境界，能直观地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他也由此为人间开辟了修仙之道。
而公孙树由天而发的剑意自然便带有天之高深飘渺，不可捉摸。
只是天也绝非一面。
国书凭借着这几日心中的怒火汇聚的刀势，自然是凶猛异常，却有一股顽固不化的暴戾之意，恰如上古四凶之梼杌。
梼杌者，颛顼之不才子也，不可教训，不知话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嚚，傲狠明德，以乱天常。
受此凶顽之势相激，公孙树剑意一改，化雷霆万钧入剑，恰如天发其怒，引得天象相映。
故国书虽有梼杌之暴烈，却不如公孙树借天地之势，御雷霆之力，故而在交锋之中不敌公孙树，被一剑斩飞。
他心中凶恶之气仍然不去，仍要与公孙树相斗。
公孙树也浑不在意，御使着象征天威的剑意一剑有一剑劈向国书。
接过一剑，国书心中的凶恶之气便消去一分，他的战意也在心中消去一分。到了最后，他心中凶恶之气尽去，战意全无，手上颤抖不已，几乎握不住刀来。
“我会死的。”
“再打下去我会死的。”
心中杂念纷呈，这样胆怯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国书冷汗津津，畏葸不前。
一剑又一剑，公孙树感觉到的阻力越来越下，眼看着国书满头大汗，眼中再没之前的凶狠之意，公孙树暗想：
“这样打着实在没什么意思，就在下一招解决他吧。”
想着他又酝酿出天殛剑意，一剑挥出。
“阿聿——”
远处的高无丕见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我接不住这一剑的。”
感受到那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剑意，国书满心惊惶，已经是手脚酥软，不能动弹了。
他惊慌失措，眼神乱瞟，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他便对上了一个眼神。
带着些许认真，若是添几笔皱纹，便变成了严厉。
有着些许的相似。
和他的父亲，国夏。
那个人的目光里总是严肃着，严肃着，让人感觉不自在。
“何为勇也？引三军而先登，勇也。临变而不惊，勇也。悍不畏死，勇也。畏死而不避，为仁义忠孝而忘死，固当世之大勇也。阿书，望汝记之。”
国夏的话，如黄钟大吕在国书心中轰鸣。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恍惚间似乎似乎忘记了恐惧，手也不再颤抖，紧握住了刀把，屏气凝神。
再回过神来时，公孙树这剑已迫在眉睫！
“哈——”
猛地挥刀向上，国书大喝一声，一股昂扬的战意勃发，手中长刀已然迎上。
感受到那勃然而发的战意，公孙树已然是大惊，定睛一看，国书眼中软弱尽去，满是不屈之意。
手上动作不慢，加大力度，更用力地向他劈去，那本来因为国书沮丧的战意而变得软绵绵的天殛剑意也立刻刚强起来。
“怦——”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人的刀兵已然在空中相交。
然后。
国书手中的刀便飞了出去。
“唉——”
“还是败了。”
眼瞧见自己额间的一缕头发被四溅的剑气扫落，国书幽幽一叹，心中又了些许沮丧。
不过更多的，却是释然。
他已经不再害怕挥刀了。
公孙树也怔怔地看着他，心思敏捷的他忽然明白了国书的状态。
他也长呼一口气，然后对着国书说道：
“吾曾听闻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今日君子所为，可得其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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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简公元年，齐为鄎故，国夏、高无丕帅师伐鲁。鲁不能敌，求于吴。吴王夫差引三军以援，与国夏会于艾。齐师败绩，国书、高无丕皆力战死。吴获公孙夏、陈书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