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把红鸡公二娘说得心花怒放,从心里发出的笑,一张脸都显得格外阳光。深情看着刘炳章道:
“爷!有爷这几句话,巧妹子累死都心甘情愿!”
“你可不能死!你要死了,爷怎么办?爷也活不成了。”刘炳章情真意切的说。
桔红把孩子换了个手,偷偷的笑了。红鸡公二娘直起腰来,扭头看了看桔红,关切地说:
“抱了这一路该累了,让爷抱会儿吧。”
刘炳章一激灵,扭头看一眼桔红手里抱着的孩子,惶惶不安招怕的说:
“哎哎!爷抱?爷可不会抱呵!软不拉塌的,爷哪里抱得来?”
“学学罢,谁生下就会抱孩子?再说,咱家的孩子用包被裹得好好的,打包的带子绑得结结实实的,哪里就会软不拉塌了。桔红,把孩子给你家二爷!你歇会。”红鸡公二娘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桔红满脸是促狭的坏笑。看看刘炳章,双手托着孩子递了过去。刘炳章慌慌张张的看红鸡公二娘一眼,见红鸡公二娘将脸扭得看了窗外,根本不理他。心想:“看来不抱是不行了。”再说,也不能让人家桔红总这么举着不是。于是,很窘迫,很难为情的扭曲着脸,万般无奈的把孩子接在了手上。嘴里解嘲的说道:
“唔!刚刚才逗得你哈哈大笑。转眼你就惩罚爷抱娃娃,真不够意思。一点人情都不讲,哼!”
红鸡公二娘和桔红都把脸来朝了窗户,偷偷的坏笑。刘炳章无可奈何的逗着儿子道:
“儿子,这可是爹抱着你的呵!将来可别忘了爹呵!你爹让你娘都搞成三孙子了。爷这男子汉大丈夫还要学女人抱娃娃。真是没有天理喽!”
红鸡公二娘扭头斜睇着他。马上改口道:
“不过嘛,爷能屈能伸。在媳妇面前丢脸不算丢脸。不就是抱娃娃嘛?爷会!”
刘炳章满腹委屈,唠唠叨叨的说着。把红鸡公二娘和桔红逗得直乐。
“桔红,问一下松明,车到哪里了?到了静安驿让他停车歇歇脚。得给孩子喂奶换尿布。我儿子不闹,也不能慢怠了小少爷不是。”
龙凤阁东院的永瑞轩。
刘瑞章手里揑着一把油光锃亮的紫砂手壶,心烦意乱,心劳意攘的在堂屋里踱着方步。
王太太身着一身降红色对襟长袍,上面以紫金丝绣着精致的百蝶穿花图案,鬓发低垂,斜插碧玉凤钗,更显得体态丰腴,艳光逼人。轻盈飘逸的从内室来到堂屋。灵睛鼓眼的瞅着丈夫,半晌,诚惶诚恐的问道:
“啥子事又惹你烦心了?一大清早就在屋头晃来晃去的,扰得人心慌。”
刘瑞章狠狠的剜她一眼,没好气的甩过一句话:
“妇人之见,没一点心机沉浮,就晓得屋里那点鸡毛蒜皮的事情。火都烧眉毛了还无知无觉。”
王太太一头雾水斜睇着他道:“又出啥事了?一早晨起来就拿我当出气筒!”
“哼!出气筒你都不配!爷把你骂一顿都解不了气。你说你跟那个贱人就差十几里路,东村西村的住着,那脑子咋就差了那么远呢?咹?”
“你啥意思?你嫌我笨啦?你也不聪明呀。你天天跟爹住在一个屋檐下,族长为啥都没轮到你当?到让老大家的刘元章接了去,你要是当了族长,不看金面看佛面,我也不会受那贱人的窝囊气。哼!”气急败坏,寸步不让的回敬道。
“你……你这个猪脑女人啦。”
刘瑞章被怼的无言以对,鼓着一对金鱼眼,挥着拳头发泄着心中的愤懑。王太太毫不示弱,往他跟前蹭两步,忿忿然的嚷道:
“你打你打,你打呀!你就会在老婆面前耍威风,人家欺负你老婆的时候,你连个屁都不敢放。哼!男子汉大豆腐。有啥能耐?”
她的气势比刘瑞章还大。刘瑞章恨得直咬牙,虚张声势的将拳头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没敢实实的落在自己太太的身上,气恼的铁青着一张脸,蔫蔫的把拳头放下了。忿忿然的说道:
“你也就这点本事,在为夫面前伶牙利齿,张牙舞爪的,在那个贱人面前胆小的就像耗子看到猫。哼!”
话题一转横眉冷对,一脸寒霜的质问道:
“你晓得那个贱人跟她男人去广阳干啥去了吗?”
“她走也没给我打招呼,我怎么晓得?”怒气冲冲的样子。
“嗨哟!好大一张脸!能画个大驴头不?你当你是谁,人家去哪里还要给你打招呼?”刘瑞章斜睨的看着王太太,连讽刺带挖苦的说道:“人家干大事去了。把刘国章四年来,被周东家坑去的一万多两银子都要回来了。”
“什么什么?有这样的事?这个女人还真有点能耐呵!”吃惊的看着丈夫。“这下就好啦。她有了银子就不会逼咱家那么紧了吧?”心里猛地一转。“咦!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三叔家有啥事,怎么……怎么突然就整出一万多两的亏空。还是四年来的账。这个女人厉害呀!她是如何弄明白的呢?嗯!真是了不得呵!”惊诧不已的看着刘瑞章说。
“说的就是噻。三叔家的事做得够隐蔽的。四年了,做得滴水不漏,咱们竟然一无所知。这个女人到咱们家还不到一年的功夫,人家竟然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楚,还敢上门把四年的账都讨回来,这不得不令人佩服呀!”惊叹的说。
在这件事情上,夫妻俩的拙见出奇的一致。话投机了,语气自然缓和下来。剑拔弩张的气势暂时得到了缓和。
“唉,你说,她这下子有了钱,会不会不逼咱家欠的银子啦?”眼神中流露出期盼的神情。
“作梦!那笔钱她不是不要,而是会追着要的更紧啦!广阳要回的不是银子,而是糖作坊和店铺。听说那边还欠着几千两银子,要等明年分红的钱抵债呢。”
“这什么意思阿?我怎么越听越糊涂。”迷茫的眨巴着眼睛,注视着刘瑞章。
“本来就不清明,一脑袋浆子,混吵混闹有你的,正尔八经干事就像马鬃提豆腐。你看人家,做事有条有理,纹丝不乱,一去准准的就能把事情搞定办妥。”很是佩服的说道。
“那是因为你也不聪明,你要是能行,怎么能娶我这样的笨蛋?”毫不留情的怼回去。“闲话少说,你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听来的?该不是道听途说,给那个贱人脸上涂脂抹粉吧?我咋一点都不晓得呢?那个煞星未必是要在广阳开糖作坊?那么远,谁愿意跟她跑那么远去干事?再说呢,大嫂在世时,那么能干一个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没把糖作坊开起来,她跑几百里外就开得起来了,我肯信?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吧!”眯缝着眼睛,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的心咋过哪么歹毒,肮脏呢?你是不是特盼我们刘家的事情样样都污糟稀烂才高兴呀?话说的哪么难听。”
阴沉沉的脸上寒霜密布,犀利的眼神冷冰冰的注视着王太太。王太太身不由已打个寒颤。强词夺理的吼道:
“嘿!你这个人才怪呢?翻脸比翻书都快。明明是你说的,咋又怪到我头上来了?我希望刘家倒霉对我有啥子好处,我也是刘家一分子,吃着刘家的饭,端着刘家的碗。我咋就不盼刘家好了?你是不是我男人呀?说话尽往人心窝子里捅刀子。”
说着说着竟然哭起来。一看这架势,刘瑞章又赶紧往回圆话,劝慰的说:
“好啦好啦!算我说错了,行了吧!”王太太反到哭得更凶了,就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刘瑞章火了。“你到底还听不听?不听我走了呵!”
王太太斜睇着眼睛,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刘瑞章,见他一脸的怒气,像是真生气的样子。赶紧掏出帕子拭去眼泪。鼻音隆重的说道:
“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就算了。”
刘瑞章在上首位的太师椅里坐了,王太太也蹭蹭的挪着步,坐在了他的下首位上。丫头送来茶水,王太太跟自己男人斗了这半天嘴,还真是渴了,款款的端起热茶呷一口,刘瑞章对着手里的紫砂壶嘴,十分甘美的也饮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的打开了话匣子。
“前几天松明赶着大车回来接人,把那几个随时跟在刘炳章屁股后头的人,还有那个贱人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接走了。说那贱人在前天晚上生了个胖小子。回来接人拿东西。另外还又添了三驾马车。说广阳的银子全要回来了。那家没银子,拿作坊和店铺抵了,并且同意跟刘家合股经营糖作坊。所有的资金都由刘家出,他们只负责糖作坊运行过程中的技术和管理。刘家给周家二成干股。那贱人看重的是周家好几代人的榨糖经验。周家高兴得打翻筋斗。事情就是这样。”
王太太点点头,“嗯!她还真是会算计,给那家点钱就把糖作坊干起来了。”
“你赶紧把欠族里的银子准备准备,她开的糖作坊,以前的设备全不要,全部换新的,得要多少银子?别叫到时候又来找麻烦。咱们欠那银子,一准急着往回要呢。”
“我晓得了。”
刘泉章一脸的愁云走进堂屋。见兄嫂两人也是一脸忧愁,吃了一惊。刘瑞章佯装无事,冷冰冰的站起身来问道:
“有事吗?”
刘泉章平时就有几分怕长兄,自从酒作坊的事情发生后,对兄长更加的害怕。虽然刘瑞章从未因为酒坊的事骂过说过他,但他心里清楚的很,大哥对这件事伤透了脑筋。每每看到他都是横眉冷对,头一扭,连招呼都懒得打,就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今天,他是觍着脸,想借用红鸡公二娘回来这件事,缓和一下兄弟间的感情。怎么都是亲兄弟,血浓于水不是?他知道,他那件事做的是有点过了。把他们二房的脸都丢光不说,银子也没少亏。搁谁心里都不是滋味。
听刘瑞章问,脸色虽然不好看,语气也很疏离冷漠,好歹总是说话了,他得知进退。于是,厚着脸皮回答道:
“大哥!大嫂!今天那个……那个女人不是回来吗?大伯让全族的人都要去接,你看……”
“啪”的一声巨响,那个在刘瑞章手里不知揉了多少年,他爱不释手的乖巧紫砂壶,被他狠狠的摔在地上,连水带茶叶带碎砂片,天女撒花般四分五裂,飞溅到哪里都是。瞬间刘泉章的眼睛瞪得铜钱大,满满的充溢着恐惧。脸一下子变得煞白,情不自禁的打个寒颤,目瞪口呆的凝视着刘瑞章。王太太愕然,无语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心想:“这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要去你们去,老子还要这张脸呢。哼!她的运气不晓得哪那么好?同样的事情放在你们手里全是赔钱的买卖。一到了她的手里,立马几千上万的银子就来了,爷真的搞不懂啦,连老天爷都在帮她。”
奋然的往上首的太师椅里一坐,不管不顾的发泄着心里的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