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看完了,红鸡公二娘轻轻地将单子放在床上,微笑着问床前的两个丫头。
“你们觉得,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理?”
桔红看看桔英,用胳膊肘碰了碰她道:“你说,你先说。”
桔英把胳膊往后挪了挪,躲开她的碰撞,面露怯意之色道:
“我……我不晓得该怎么办?还是你来说吧。”
桔红扭过头来,注视着二奶奶,涨红着脸说:
“婢子认为,这个写单子的人?摆明了是在嘲笑,玩弄主子。就是咱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也不能如此奢侈?什么帝王蟹,帝王鲑,双头鲍鱼都搞出来了。这摆明了就是给主子出难题,无事生非找麻烦。婢子认为,这样明目张胆嘲笑主子的奴才就该严惩!至于如何处罚,主子心里一定有章程。”
刚才桔英的话提醒了她,她自己也感觉过于残忍,一张单子而已,哪里就要一条人命去证实它的对错?照这样干法,龙凤阁人人自危,谁还敢当差办事呢?因此,没敢把自己的想法原封原样的端出来。比较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再说主子的决定,怎么会由她一个奴才来左右?
红鸡公二娘微笑的看着二个丫头。轻声问道:,
“我不问你们吃没吃过这些东西?只问你们见没见过这上面写的东西?”
桔红看看桔英,桔英也正朝她看过来。两人摇摇头。桔红说:
“像帝王蟹、帝王鲑、双头鲍鱼这样的东西,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说过。比牛蛙大的龙虾婢子见过,再大的龙虾就没见过了。多大才叫大龙虾呢?”一脸的困惑迷茫。
“还有那个狗爪螺。是不是长得像狗的爪子一样?要不为什么叫狗爪螺呢?”
红鸡公二娘呵呵一笑,“好!今天就让你的主子给你们讲讲这些顶级品质的海鲜吧。以后我们的事情做大了,遇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问起你们来,不至于给你主子丢脸。起码我的丫头们都是有见识的。咱就从这狗爪螺说起吧。”
桔红递过去一碗砖糖水,红鸡公二娘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它又叫海鸡脚。它们生活在海流交換较为频繁的岛屿礁石的缝隙中,渔人采摘必须从渔船上跳到锋利的岩石上,然后,再沉到水里,到那些岩缝缝里去摸,才能采摘到。大海里风大浪急,波涛汹涌。这样的做法是很危险的。所以,人们称它是‘来自地狱的海鲜。’不过嘛,它的味道却是十分的鲜甜可口哟。来的不易,喜欢这口的人还多。自然价钱就十分昂贵。每斤大约在拾两到二十两银子之间吧。”
“这么贵?有这拾两二十两银子够一个三口人家过半年的。”桔红吃惊的说道。
“这还算不上是最贵的,还有比它更贵的。咱们再说说帝王鲑吧,其实就是三文鱼,但比普通的三文鱼稀少而昂贵,一斤大约要三四十两银子。”
桔红和桔英惊诧的看着她。一方面是为这种美味而吃惊,更多的则是为她们主子的见识而惊讶!这么贵重又是出产在大海里面的,难道主子都吃过?看样子肯定是吃过喽!要不然,怎么知道它的味道鲜甜可口呢。嗯!一定是吃过。四川离大海那么远,主子竟然连海里这么昂贵的东西都吃过,真的是了不起!不免心生敬意。
“帝王蟹不是咱们国家的东西,”红鸡公二娘的述说还在继续。“它是阿拉斯加生长在寒冷深海水域的一种很大很大的大螃蟹。一只就有五六斤重,肉质硕大肥美,具有无与伦比的略甜口味和丰富细腻的肉质,素有‘蟹中之王’之称。它们所生长的环境,就是称王称霸的山大王,其它的虾米蟹将都不是他的对手。就像山中老虎一样的存在。它们的繁殖能力强的惊人。每年每只母蟹可产近万只成活的小蟹。都说物以稀为贵。它们的繁殖力如此之强,可它的价格还十分昂贵。一只重五六斤的帝王蟹大约要一百多两银子,还不容易买到。因为,捕捞时要在狂风巨浪的吹打下,而且还时刻处在被摇摆不定,重达600多斤的捕蟹笼子钢绳猛击的危险之中。一天还要劳作十多个时辰,极度的疲劳加上寒冷的气候,人的反应逐渐变得迟钝,在颠簸打滑的甲板上站立不稳,许多渔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狂风巨浪卷入大海丧命。”
“太可怕了!这种帝王蟹基本上是用命换来的。那一定贵得很啦!”桔英惊恐的眼神看着二奶奶,一脸的忧伤与同情。
“双头鲍就是一斤只有两只鲍鱼,如果是三只就叫三头鲍;四只叫四头鲍;鲍鱼的斤跟咱们平时的斤是不一样的。指的是一司马斤604.79克,相当于咱们的一斤三两左右吧。双头鲍鱼就是一斤只有两只鲍鱼,所谓‘千金难买双头鲍’。写这单子的人虽然见多识广,但只怕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二愣子。”
红鸡公二娘轻言细语却不带任何情绪的吩咐道:
“这样吧,告诉松明,明天辰未,让大灶厨房中写单子的这个人,到花厅去见我。我得好好的与他叙谈叙谈。好啦,你们忙去吧。”
红鸡公二娘转身把靠枕拿开,再扭过头时,见这两个丫头还站在原地,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诧异的问:
“咦,你们还有事吗?”
桔红碰碰桔英的胳膊。桔英双眉舒展,眉开眼笑的问:
“二奶奶,您怎么晓得那么多的事情?这些昂贵的海鲜您都吃过啦?”
红鸡公二娘一愣,眼眉上扬,美眸大睁。甜美的笑容从嘴角直漫到脸上。然后,竟然哈哈大笑出声。
“哈哈哈!傻丫头!把你家主子当天下最有钱的大金主啦?那些个东西,别说吃,连看你家主子都没看见过。到哪里去吃呀?实话告诉你们吧,桔红去过主子娘家,主子我就是在那种家庭里长大的。嫁给你们二爷也就一年的光景,可我进刘家门时,刘家的光景财富,你们都是看着的。主子我到哪里去享受帝王待遇的顶级海鲜呢?”
红鸡公二娘一席肺腑之言把两个丫头说懵了。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儿没恍过神来。过了半晌桔红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问:
“那,二奶奶给我们讲的这些,又是怎么晓得的?”
红鸡公二娘一本正经的道:“看书呗,书上写着有啊。就是……就是……”拍着脑门,“你看我这脑子,事情太多了,记忆力就差了。等我想起来,找出来给你们看。多读书有好处呵!就是以前说的那句话,‘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可不是呗。你要知道的事书上都写着呢。好在你们两个都认识字。有时间的话,你们也要多读些书,长见识得很呢。当然不能耽误了主子派的事情哟。”
“唉!是要多读点书才好,好多咱们不知道的事情书上都写着呢。”桔英高兴的答应着。
“书要多读,二奶奶吩咐的事情也绝不能耽误。”桔红笑嘻嘻的说。
桔红和桔英曲膝垂目,温顺的退出二奶奶的内室。两人边走边敬佩不已的谈论着二奶奶的本事,不时发出欢乐的笑声。
雾越来越稀薄,直到逐渐散去。东方的天边有红光闪现,太阳傲然挺立,潇潇洒洒,毫不吝啬的将阳光洒向大地。顷刻之间整个大地让阳光普照的一片光明,朝气蓬勃。
邓玉轩提了一个精巧细致的大包袱,里面装的全是文婷按照老太爷的吩咐,为他量身定做的新衣裳。刘忠祥和文婷,红鸡公二娘和刘炳章都到凤祥轩来送行。
派送邓玉轩前往广阳醉倒仙酒作坊习学的胶皮马车,已经等在了二门外。邓玉轩走近马车,转过身来,面带微笑,揖了揖与送行的人们辞行。
突然间,一双忧怨悲伤的眼睛让他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低下头,一手扶住车辕杆,轻轻往起一跳,就坐在了辕杆上。勉强打起精神,把仅有的一点点笑容运动到脸上,合掌恭敬的对着刘忠祥和文婷辞行道:
“老爷!文太太请回吧。玉轩这是去习学本事,很快就回来啦。”
刘忠祥高高的举起一只手,应答着邓玉轩的辞行,另一只手里“咣噹咣噹”的继续转着两只铁胆。文婷站在他身边落后一步的位置,神精痴迷而痛苦,水汪汪的眼睛脉脉含情的注视着邓玉轩。樱唇微启似有难以言表的心情,说不出来的依恋情愫。
邓玉轩的目光无意间从那张痛苦的脸上划过,立即有针芒刺身,身心震颤,浑身莫名难受的感觉。仓惶将目光投向红鸡公二娘和刘炳章,举止泰然的合掌恭敬的与之辞行。慌忙让松明上车起程。
松明鞭子一甩,“嘚儿!驾!”一声清脆的吆喝中,马车缓缓动起来,往院外行去。红鸡公二娘高举着一只手,满脸温和的笑意,吩咐松明。
“走吧!路上当心些!”
“谢谢二奶奶关照!”邓玉轩客气的说。
邓玉轩与松明并排坐在车厢外的辕杆上,两条腿靠在一起吊在辕杆下面。随着车的晃动而晃动。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东张西望,若有所盼的寻觅着。很快马车就要出龙凤阁了,他所盼望的人却没有踪影,一股失落惆怅的感觉由心底而生。苦着一张脸,长长的叹口气,很是无奈的把吊在半空中的腿脚往上提了提,准备回车厢里去。
松明诧异的看着他,见他那一脸的期盼中流露出愁苦的气息,独自猜测的想:“这位邓爷有心事。他来龙凤阁仅有十多天,会有什么心事呢?他家乡那边应该没有值得惦记的人和事。那么一定是龙凤阁这边的人喽,看他望眼欲穿的样子,好似在寻找值得他惦记的人。会是谁呢?”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龙凤阁的大门,邓玉轩失望的情绪更浓,眼神似乎都失去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