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抬腿用力往木桩子上蹬了一脚,惊诧的说:
“咦!这东西还挺重挺结实。蹬一脚纹丝不动。”凑上近前踮起脚尖,仔细的看了看木桩的断面,用手指拤着量了量木桩的直径,満有把握的说:
“这直径得有尺六,象这么粗的榆木桩子还是很少见的,分解成板材,起码可以做一张桌面;一个大衣柜面……还能做些别的家具呢。这还真是节好木头,少说也有十多二十年,干透了。它竟然没崩裂,连条细微的裂缝都没有。还真有点怪。重得很呢!那天三四个人才把它抬得立靠在这里的。”又用手摸摸,神情中带几分困惑,“干成这样了还这么重,还真怪。”
说着,不由得又抬起脚,咬着牙,用力在木桩上发狠的踢了两脚。别的人也都学着倪师傅的样,围着木桩子看看,摸摸,抬脚踢踢。
然而,这段木桩子就象在这里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
起初邓玉轩并没有在意,心想:不就是一节死木头桩子嘛,戳在那里一目了然。能有什么古怪?用倪师傅的话说,就是有一二十年的时间,干透了而已。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呀?能做几套家具到是很不错。
临离开时,邓玉轩也好奇的抬起脚踢了一脚。这一脚令他很吃惊!这段木桩子给他的感觉不象是木桩子,到更象是一块石头柱子,因为它太硬太重,震得他的脚生疼生疼的,连整节小腿都被震麻了。这时候,倪师傅重复几遍的惊叹才引起了邓玉轩的重视。
邓玉轩辞别了倪师傅之后,独自往酒作坊去,那节木桩子象诡异的魔咒般,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低着头反反复复的琢磨着倪师傅的话,自问自答的往前走着。
“不就是一节木头嘛?明明白白的戳在屋里,会有什么古怪呢?”邓玉轩左脑里的小人说。
“一节死木头不会有啥奇怪。可是,它的重量好像跟它同类的木头有着本质的区别耶。”右脑里的小人发表着自己的疑问。
“木桩粗了重量自然就大喽。大家眼里看到的就是木头桩子,这还有什么好疑虑的?”左脑又反击道。
“是呀……是没什么好怀疑的!”右脑回应道。
“呀……!”
邓玉轩想得出了神,只顾低头往前走,没注意被对面过来与他相同,只顾低头想心事的人撞了个滿怀。来不及抬头,急急慌慌的往后倒退几步,歉意之词脱口而出。
“哎呀!对不起!对……”
两人同时出声,同时表示着歉意,同时抬头,惊异的四目相对,异口同声指着对方。
“是你?你……”
邓玉轩恍过神来,惶恐的神情立即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颇有绅士风度,一本正经的说:
“喔,喔!你……你先说。”
对方也很理智,脸红了红,带几分羞涩与窘迫的看他一眼,不知所措的低下头捻着手中的帕子。勉强笑了笑道:
“还是……还是你先说吧。”
“你到酒作坊这边有事吗?”大大方方,有礼有节,正色庄容的寒暄问候。
“当然有事啦。”脸色虽然还是绯红的,神情却正常了不少。眼神直勾勾的睃邓玉轩一眼,嗲声嗲气的道:“我到这里来当然是找你,别人我也不认识。”
错愕的看着她。一头黑线腹诽:真是一帖狗皮膏药,粘上就揭不下来。本公子避到这里都追来了,她到底安的什么心?就不长一点脑子吗?我的日子刚刚过得舒心一点,千万不能让这根搅屎棍给搅了。看来,这事必须快刀斩乱麻。要不然,受伤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春桂,她那么善良,绝不能让她受到伤害。”
一想到春桂那清纯,善良,优雅知性的样子,心里甜甜的很美。同时进一步增强了他的信心。明明白白的在心中告诫自己:
“春桂天真单纯,做事毫无戒备之心。我必须时时处处提防,绝对不能让心怀叵测的人伤害她分毫。”下意识的摇摇头,似乎要把头脑中那些厌恶的东西摇出去。心平气和,却毫不留情的问:
“龙凤阁的事在我搬家之前已经处理清楚了。文太太追到这里来,还会有什么事找本公子呢?”
语气生硬中带着明显的疏离。话外之音就是告诉对方,我在心里极为讨厌你,你再这样毫无休止的纠缠,那是玩火。而且,在“文太太”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暗暗提醒对方,要明白自己的身份,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文太太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没往心里去。一点也不在意邓玉轩的态度。反而厚着脸皮嘻嘻笑着说:
“这次来找你可不是本姑娘的意思。我是受人之托,只是帮别人捎句话而已。”
“龙桥镇,除了刘家人谁我都不认识。谁会找我一个穷酿酒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哎!你还真说对了。除了他们刘家的人,还真没别人找你。在蜀香斋大酒楼的‘两情相悦’雅座间,刘家人设宴款待你这位大名鼎鼎的酿酒师。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找你商谈。”佯装随意,十分熟稔的样子。
邓玉轩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面带怒色,眼神犀利的想要杀人,怒不可遏的盯着眼前的文太太厉声喝斥道:
“文太太!对你的尊重那是看在老爷的面子,希望你不要自甘堕落,践踏了这份尊重!”
眼睛红红的,心底的那份自卑与伤痛,毫不掩饰的坦露在脸上,却又带着男子汉的铮铮傲骨说道:
“本公子虽然是落迫乞讨之人,可不是仍人指使宰割的羔羊。爷搬出龙凤阁是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和纠缠,并不是怕事。爷现在心有所属有了婚约,希望文太太清楚这一点。不要再在中间玩弄什么新花招。害人害己的伎俩,其结果谁都不会有好下场!”
说完,鄙夷的眼神看她一眼,昂头挺胸,阔步与文太太擦肩而过,忿懑的走出几步后,猛然站住,转过身来,说话的语气虽然柔和了许多,说出来的话却咄咄逼人,直戳人的心窝子。
“我邓玉轩敬重你,迁让你,并不是你有什么魔力和道法吸引我。而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尽力退让,躲避,因为男女之间的事情很难断出对错。即使我再怎么做,受指责的都是我。多少次我把这些话都跟你说得很明白。老爷对你很上心,时时处处呵护你。象你这种出生的奴婢,能有这样的结局已经很不错了。你再要痴迷不悟,一味的朝着毁灭的道路走下去,到头来在毁灭了别人的同时,也毁了你自己。”
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把美茵设计进来干扰我和春桂的婚姻。你居心何在?”厉声质问。
“不是我,是她,她说喜欢你!特别特别的喜欢你。她说没有你,她都活不下去!我……看她可怜,才帮……帮她。”
文太太说话时,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看向远处,却不敢正视邓玉轩。邓玉轩义正言辞的怒斥道:
“你撒谎!是你的痴心妄想太多,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是奢想那些不可能实现的东西。当得不到时宁肯毁掉也不肯让别人好过。春桂没有伤害过你吧?你为何如此歹毒对她?蛇蝎一样的女人。我说到你的心坎上了吧?”
文太太瞪着惊异的眼睛怪模怪样的盯着他。不做辩解,也不否认。心里痛苦又矛盾的思索着:“我爱一个人有错吗?我现在的日子表面看来不错。那个死老头子在人们的目光中那么和善,仁慈,对我倍加珍惜。可在夜晚,他那样的疯狂,不行还要强迫我,在世人的眼里我有一点尊严吗?主不主,奴不奴。我也是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的爱?她们跟我的年龄不相上下,她们为什么就会活得那般光鲜?我为什么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每日如同生活在地狱里一般。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要在毁灭了她们之后,再毁灭我自己!”
邓玉轩看着她诡异深寒的眼神,不由得打个寒颤。刚刚转身要走,只听身后文太太声嘶力歇的突然狂笑,怒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过不好!也不让你们好过!你们这帮狗男女,滿嘴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还口口声声骂别人心如蛇蝎。你们呢?难道你们所做的事是光明磊落?都是人,为什么我就不能跟你们比,不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邓玉轩加快脚步朝前走,仓皇的只差没有跑起来,还有最后的一点耐性稳住脚步朝前奔走。文太太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带着颤抖嘶哑的哭声。邓玉轩感觉这个声音刺耳,更刺心!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到,它们却象无孔不入的蛇蛊,直往你身上心上,心灵深处钻。
躲,躲不开!避,避不了!说,却无法说出口啊!
“邓玉轩!那个傻女人,蠢女人,爱你爱的要死要活!总有一天,她会毁了你,也毁了她自己!哈哈哈!呜呜呜!”
邓玉轩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捂住耳朵,逃呀似的奔回自己的住处。猛的一脚踢开门,像一头受伤的狮子,怒气冲冲朝着床头扑了过去。两眼充血,像吃了死人的狗一样双眼血红。他扒在那里,泪水在眼里打转,不受控制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感觉心中有一股受到侮辱,寄人篱下的心酸,凄凉。无声的泪水撕扯着他的心,心更加的疼痛,泪也更多的往外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