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又是一个秋季。两道人影在阴深幽暗的原始森林中急行,他们风尘仆仆的脸上毫无疲倦之色,反而有种远方游子归家的急切与激动。
这日,两人来到一片树木葱郁的山谷。“田哥,这里我们好像来过,那山上应该有个山洞。”范清婉如葱般的食指抵着下巴,蹙眉回忆着。
钟田闻言,也四方察看一番,“嗯,的确,那侧山中的洞窟还是我俩第一次过夜之处,哈,缘分啊!婉儿妹子,看天色已晚,我们不如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就可回到宗门了。哈,俺老钟不久便是筑基期高手啦,哈哈哈!”
洞窟中,钟田熟练地翻着兽肉,燃得正旺的篝火将肉烤得滋滋作响。范清婉皱着瑶鼻嗅了一下,发出满足的感叹:“田哥啊,如果将来你不再修道了,于一座城池中摆摊卖烧烤,日子也能过得红红火火哦,咯咯。“
钟田听到女人的奉承,立刻露出一口雪白的獠牙,亢奋地嗷叫:”那是!当年在牧家村哪,家家户户都擅长烤肉,连那半大的小屁孩都干得有模有样,老钟我啊,看都看会了。”说到此处,不禁眼神一暗,家中的梦儿,离别将近一年了,你还好吗?
范清婉瞧见钟田忽然沉默着,神情似乎有些低落,于是关心地问:“田哥,怎么啦,想家了?”
“嗯”,钟田郁郁地应了一声,想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愧疚地看着范清婉的明眸,肃然说道:“我在望西郡临西镇牧家村的家中,有一个女人正在等着我,她是我的妻子。”说完,心里还默默地念着,我最初的家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不仅有女人,还有两个儿子,只是这辈子,估计是无法回去了。
范清婉明艳的眸光瞬间一闪,死死地盯着钟田,瞳孔扩大,好似感到很震惊,接着,眸光渐渐灰暗了下去。
钟田被女人的眼神吓着了,像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赶紧垂下头去,噤若寒蝉,心不在焉地翻着烤肉。过了一会,钟田举着熟透了的烤肉,缓缓伸到范清婉跟前,眼神躲闪,小心翼翼地说道:“婉儿,饿了吧,来,吃饭。”
半晌没有回应,钟田一时倍感失落,心痛欲碎,这个女人从今以后,将不会再甜甜地喊自己田哥了。把肉收回,自己无意识地咬着,平时香喷喷的食物,现在如同嚼蜡。
足足吃了一炷香的功夫,肉还剩下一大半。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我饿了。”
这声音对此刻的钟田来讲,就犹如天籁,欣喜地看着范清婉,问道:“啊,你说什么?”
范清婉避开钟田的眼睛,闷声闷气,直接从他手中夺过烤肉,也不嫌脏,自行吃将起来。
钟田见范清婉淡漠地吃着自己吃过的食物,心中大喜,又感觉到了希望,赶紧涎着脸,讨好地对她说:“婉儿啊,慢点,别噎着了,不够还有啊,我现在继续烤,嘿。”
”够了。“见钟田那张伸过来的谄媚脸,范清婉悠悠地瞪了钟田一眼,又训斥道:”闭上你的嘴,我此刻不想听你说话。“
“是是是,嘿嘿,婉儿怎么说,我就怎么做。慢点吃啊,我就在旁边看着,嘿。”钟田兴奋得快跳起来,紧挨着范清婉坐着,就这样看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厌。
“看够了么?”冷不丁从女人嘴里蹦出一句话来。钟田下意思的开口:“没!”随即反应过来,只得“嘿嘿”两声掩饰了尴尬。女人瞟着钟田,狠狠地“哼”了一声,继续吃着。
终于吃饱了,范清婉把剩下的肉丢过来。钟田赶紧陪笑接着,随即从兜里掏出手绢递给范清婉,点头哈腰,“婉儿,来,擦擦手,呵。”
不知不觉,这一夜就是在如此不和谐的氛围中流逝。翌日清晨,范清婉在洞外伫立良久,看着给她留下美好还有痛苦的洞窟,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淡漠地道:“走吧。”
灵剑宗,某小院宿舍,钟田强装欢笑地见了金必来那伙人一面。那些人羡慕地告诉钟田,自去年钟田他们走后一个月,外门隆重地举行了大比。由于范清婉缺席,巴天那小子竟然得了第二名,宗门奖励一粒筑基丹,还有灵石五十块,这是大发了,那小子正摩拳擦掌,准备今年大比再干一场,拿个前三,就能再次得到一粒筑基丹了。毕竟,筑基丹越多,那筑基的可能性就越大,谁也不能肯定仅仅一粒就能成功。
钟田眼睛微微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将自己在西蒙大山深处所见所闻粗略地讲了一番后,就把自己关在房内,郁郁寡欢,失魂落魄,心中的成道理想都抛之脑后。导致院中其余同门在背后指指点点,没有采到灵药就失落成这样,孰不知修道乃逆天而行,哪有顺顺畅畅的道理,还是太年轻啊!如果钟田知晓他们心中所想,一定会愤怼回去,俺老钟比你们大个一轮有余,只是俺这张脸长得年轻而已,不服啊,唧唧歪歪,有没有尊老爱幼的礼节?
回到灵剑宗已经有十余天了,钟田心中有愧,不敢去找范清婉。这一日辰时,日头斜照在床榻间某酣睡之人的屁股上。如果有人走进一看,就会发觉此人其实正睁着一双死灰色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钟田懒得理会。等了一会,那敲门声又响了两下,钟田终于不耐烦地吼道:“谁呀,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啊?”外面没有回应,于是钟田又吼了一句:“门没栓,没手啊,直接推开不就得了!“哎,门都不栓,也不怕进贼,难道是生无可恋?
吱呀一声,门缓缓开了,一人轻轻地朝床榻走来,到了跟前就伫立不动了。
钟田感到奇怪,谁呀,这么鬼鬼祟祟,大白天的,难道有鬼?于是懒洋洋地转过头一看,瞳孔瞬间扩大,眼中迸发出热烈的光芒,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儿竟然正面带微笑站在床榻边,看着自己,明眸中还带着一丝心疼。
”哈,婉儿,你怎么来啦?我,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见到你,真好,太好了!”钟田一个轱辘爬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
范清婉亲切笑着,“先穿好衣服。”然后背过身去。
“好嘞。”钟田回应,仅仅两秒过后,“穿好了,婉儿。”
婉儿惊讶,男人穿衣服能这么快么,我都要半个时辰好吧,转过头一瞧,顿时眼睛都弯了起来,那怎叫穿好了衣服?纽扣没扣上,腰带也没系好,头发蓬松,鞋子都穿反了。嗯,好吧,确实是穿好了,至少,她曾经在凡人世界见到过一位疯疯癫癫的流浪汉,就是如此穿的。咯咯咯,范清婉终于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钟田顺着范清婉的眸光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很是尴尬,也陪着她一起嘿嘿地笑。
片刻,范清婉心疼地对钟田道:“来,我帮你。”于是上前,温柔地帮钟田整理起衣服来。
钟田瞧着那近在咫尺的玉容,嗅着淡淡的处子清香,心中甚是感动,感觉世间是如此美好,好女人啊,和我的梦儿一样。“来,坐椅子上,梳头。”柔柔的声音让钟田更加迷醉。
“嗯,这模样还过得去。”范清婉在事后审视着钟田,发出这样的评价。
“仅仅是过得去?想我老钟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在你眼中,怎会如此不堪?”钟田不干了。回应他的当然是如银铃般的笑声。
止住笑,范清婉调侃着:”是我说错话了,作为补偿,这个就给你吧。呶,拿着。“
看着芊芊皓手递过来的储物袋,钟田眼前一亮,嘴角都扯到耳后了,抢似的接过来,欣喜地抚摸着,唏嘘不已。
”里头有五粒筑基丹和两百粒辟谷丹,三百块低品灵石。我们这次收获的灵药再加上熊爷爷给的,请宗门炼丹师花费十余天才炼制出了十几粒,除去炼丹师的抽成,还剩下十粒,我们每人各一半,灵石是卖了一些灵药换的。这些应该够你筑基了。“范清婉风轻云淡地讲着,好似送出的只不过是些许普通之物。
钟田感激涕零,酝酿良久才憋出了一句话:”婉儿,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