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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冠与公主裙

清晨的阳光在窗边恬静的散开,在地板上印出点点光斑,梅莉亚安静的躺在床上,用手不停的拨弄着她那紫色的秀发,享受着温暖的被窝烘烤的热度,几只白鸽在天空中盘旋下落,“咕咕”的在窗边叫着。“咚咚”两声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梅莉亚迅速的把被子拉起来蒙住了头,极力抗拒着门外的呼喊。

“梅莉亚公主,您该起来了,化妆师们都准备好了,您该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梅莉亚装作没听见继续躲在被窝里,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过了片刻,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梅莉亚公主,您再不起来的话我只好去向兰斯卡国王报告了,我想他会多安排你参加几次贵族聚会的。”

梅莉亚懊恼的坐了起来,宽松的睡衣似乎也再嘲笑她,不听话的从她的肩膀上滑了下来。今天是每个月她最讨厌的日子——淑女节。这一天她必须被化妆师们精心打扮一番,脸上画上浓妆,头发也会被盘到头上,穿上整洁的白色长裙,并且还要带上闪闪发亮的公主王冠。最让她受不了的是这一切打扮妥当后还要到城里去展示一番,让马尔萨斯城的姑娘们都看看淑女是怎么打扮的,她就是姑娘们的模板,每次都向动物一样被人围观,还必须强颜欢笑,白天的游行结束后晚上还得参加王室聚会的晚宴,参会的全是马尔萨斯的贵族和商会的富豪们,每次那些富家子弟都会在她的面前大献殷勤,互相比吹,每次她都想一巴掌把他们扇的远远的,但可惜的是她只能微笑着面对,因为她今天扮演的是淑女。一想到这一天会发生这么多不愉快的事情,梅莉亚狠狠的挠了挠头发“为什么我要做一个公主,为什么我非得过这种奇怪的节日。”梅莉亚常常羡慕平民的孩子们他们没有约束,没有苦闷,无忧无虑开心的活着,而她只能呆在这牢笼般的城堡里,过着她不喜欢的日子。想到这里梅莉亚双眼透过一丝哀伤。

急切的敲门声打破了她的思绪“梅莉亚公主,您.”

“我听到了莎夏,我这就起来,你别再敲了。”

“您起来了就好,请快穿好衣服,我们得去准备了,时间不多了。”

梅莉亚嘟起了嘴,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嗯!真想有一天能去外面的世界!”

掀开被子,梅莉亚不情愿的从床上下来,匆忙的洗漱完毕,从衣架上取过洁白的长裙套在身上,裙子很长,盖过了脚尖,这是淑女节必须的装扮。紫色的长发梳理好自然的垂在身后,以方便化妆师们盘发,当然还少不了带上淑女节娃娃,那是一个和她打扮差不多的布偶,代表着少女的纯洁。一切准备妥当后,梅莉亚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几个鬼脸,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房间。

打开房门,莎夏和化妆师们早已整齐的排在门外等候。佣人们对她行了个礼,领着她去做最后的打扮。清晨的阳光有些慵懒,庭院前的喷泉悠然的吐着水雾,在空气中印出一抹抹彩虹,各式的花卉在庭院里娇艳的绽放着。穿过庭院,梅莉亚在广场上寻找着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那是她的哥哥纽曼﹒马尔萨斯,马尔萨斯王国的王子,同时也是王国最强的战士,他神乎其技的枪术无人能敌。哥哥一直是梅莉亚心目中的榜样,从小她最开心的就是每天清晨和哥哥一起在广场上修炼枪术,经过哥哥多年的指导和悉心调教,梅莉亚的枪术也早已能独当一面,甚至胜过王国骑兵团的大部分精英士兵,但这一切也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知道。由于哥哥和父亲在政见上的不和,父亲不愿过早把国家交给他打理,哥哥也主动请愿到军队里去磨练品性,实则是为了避开父亲,也为了能专研自己的枪术。现在他是王国精英骑兵团飓风之翼的团长,深受士兵们的推崇。

梅莉亚极力的搜索着那头鲜明的红发,以往很远就能听到的长枪破风的声音,今天却异常的安静,广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鸽子悠闲的在散着步,时不时的梳理着自己的羽毛发出愉悦的叫声。梅莉亚有些懊恼,本来就很难过的一天,连这愉快的片刻也没有了,想着还能在清晨和哥哥说上几句话,现在只能沉闷的去化妆了。梅莉亚不由的皱起眉头,淡绿的眼眸闪过一丝哀怨,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引得后面端着饰品和化妆盒的佣人们一阵踉跄。

来到化妆间,这是一个有着硕大镜子的房间,镜框是由纯银打造,四周镶嵌着闪亮的鲁尔帕晶石。屋子里铺着精致的地毯,墙壁上也经过了精心的装饰,巨大的鲁尔帕晶石吊灯悬在屋顶,使整个房间散发着奢华的光芒,最闪亮的是镜子旁边桌上放着的物品,那是梅莉亚今天最重要的装扮——公主王冠。

梅莉亚端坐在镜子前,化妆师们麻利的行动着,她却只能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发呆,脑海里还在想着哥哥早上为什么没有出现在广场上。不一会化妆师们已收拾停当,佣人们看着美轮美奂的梅莉亚眼中流动着羡慕的闪光,而她自己却并不在意自己的美貌。

“梅莉亚公主,请随我一起去议会大厅拜见国王陛下,然后开始我们今天的行程吧。”莎夏在一旁行了个礼,伸出手扶着梅莉亚带她前往议会大厅。议会大厅在广场的另一边,梅莉亚又一次的穿过广场,仍然没有发现纽曼的身影,她的心里闪过一丝不安,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了。

来到议会大厅门前梅莉亚的不安得到了印证,以往的淑女节父亲和王室成员们都会在议会大厅门前等着她,但今天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的出奇。梅莉亚慢慢的推开门,议会大厅里只有父亲、纽曼、副官安德森和几位王公大臣在,大家都脸色沉重,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棘手的问题。

“父亲,哥哥。”梅莉亚轻轻的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发现她进来了。马尔萨斯国王注视着她,脸上满是复杂的表情,良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竟落下泪来。梅莉亚呆了片刻,快步走了过去。“父亲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国王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口中喃喃道“我可怜的孩子。”然后转头看向副官“安德森,你继续报告吧,梅莉亚也该知道这件事了。”梅莉亚心里知道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她从未感觉到过这么强烈的不安,抬头看了看纽曼,他也是一脸的严肃,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安德森副官理了理手中的文件“国王陛下,今早旧城区出现很多从梅利斯镇过来的难民,同时我们派往梅利斯的调查员也证实了这个情况,梅利斯镇已经被卡尔德诺帝国占领了。并且帝国方面在梅利斯镇驻扎,现在边境已集结了大量的帝国军力,下一步可能就要进攻马尔萨斯城了。”

梅莉亚全身哆嗦了一下,她知道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卡尔德诺帝国会向我们进攻?我们不是缔结了和平条约吗?”

“梅莉亚,先别打断安德森副官的报告。”一言不发的纽曼开口了,仍然眉头紧锁,面无表情。

安德森副官扶了扶眼镜“梅莉亚公主,其实帝国一直都想攻打我们。我们是一个内陆国家,被东边的西西诺塔王国、西边的瓦尔特那王国、北边的卡尔德诺帝国和东南边的瑟菲西斯王国包围着,而南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那里是被唤作死亡庄园的地方。所以从地形方面来看,我们一直有被吞并的风险。卡尔德诺帝国是我们最大的威胁,但由于有另外三个国家的牵制,帝国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同时我们也是其余三个国家制衡帝国的盾牌。五年前的和平条约也是在这种相持的情况下签订的,但这次的进攻也在说明这种相持已经被打破,帝国的军事实力已不再惧怕另外三个国家的牵制。而帝国会攻打我们,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抢夺鲁尔帕晶石。晶石是我们国家的立国之本,也是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我们国家大量的晶石矿脉,早已让帝国对我们虎视眈眈。鲁尔帕晶石不仅是名贵的宝石,它更能提供巨大的能源,涵盖着军事、交通等多个方面,所以帝国这次的进攻是想一举歼灭我们,从而占有晶石矿脉。”

众人听完安德森的报告都沉默了,良久马尔萨斯国王开口说道“安德森,如果我们集结全国的兵力与帝国正面对抗我们能有多大的胜算?”

安德森副官摘下了眼镜“陛下,以我们目前的军事实力,就算集结全国的兵力依然无法招架,如果正面对抗,恕我直言,我们没有任何胜算。除非另外三国能配合我们一起出兵攻打帝国,但以目前的局势,其余三国只会选择自保,不会主动开罪帝国的。”

“那我们现在能怎么办?”

安德森无赖的摇了摇头“陛下,现在我们除了发布通告让全国民众逃难以外已没有别的选择了。”议会大厅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微风吹拂着窗帘在阳光下摇曳出剪影,这本是一个灿烂的日子,但整个马尔萨斯王国正如树下的阴影般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许久马尔萨斯国王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已做好了最后的决定“安德森,你去起草通告吧。”国王的语气平静而祥和。

“是,陛下。”安德森行了礼从议会大厅退了出去。

“父亲,我们不能就这样..”国王止住了激动的纽曼。

“你们几个也下去吧,纽曼和梅莉亚留下,我有话和你们说。”大臣们也相继告退,议会大厅里只剩下国王和他的孩子们。

国王紧紧的握住他们的手“纽曼、梅莉亚,我可爱的孩子们,马尔萨斯王国就要走向终点了,你们都还这么年轻,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纽曼握紧了拳头,眼中充满着怒火,红色的头发也仿佛在喷射着仇恨的火焰“父亲,我们不能就这样懦弱的臣服,我要去战斗!”

“纽曼,你冷静一点,我们已没有别的办法了,孩子,你们需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是希望!”

“不,父亲,我不会懦弱的活下去,我不会看着马尔萨斯灭亡,我宁愿战死也要让帝国知道马尔萨斯的决心和勇气!他们无法征服我们!!”纽曼激动的说着,握拳的手因用力而颤抖。

“哥哥..”梅莉亚看着纽曼,不知道该说什么。

“纽曼,我不允许你去战斗!”

“对不起父亲,这次我不能听您的了。”纽曼把手从国王的手中抽了出来,转头看了看梅莉亚,一言不发的转身想大门走去。梅莉亚想上前抓住他,抓住那个她最向往的人,但此刻她却只能呆立在原地,双脚仿佛被固定住一般,只能看着那个如梦似幻火焰般燃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眼泪静静的从他白皙的脸庞滑落,她低下头不断的啜泣,泪水不安分的在地毯上浸出点点斑痕。

“梅莉亚,你去劝劝纽曼吧。”

“不,父亲,你也知道哥哥决定的事情是没有谁能改变的。”梅莉亚抬起了头,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父亲,我要走了,您自己要保重身体。”梅莉亚转身向门外走去。

“梅莉亚!”国王悲痛的呼喊着“孩子,答应我,无论怎样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是希望!”

梅莉亚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国王疲累的脸庞“父亲,我答应您,无论怎样我都会坚强的活下去的,因为我是梅莉亚,梅莉亚﹒马尔萨斯!”说完,梅莉亚推开门走出了议会大厅,看着她的背影,国王露出了祥和的微笑,他知道他的女儿一定会活下去的,他读出了她话语中的坚毅。

“咚、咚”城堡的钟声响了起来,那是马尔萨斯发生紧急事件召集人们聚集的声音,同时也是马尔萨斯精英骑兵团飓风之翼的集结号角。梅莉亚向着城堡外的广场走去,穿过庭院,穿过回廊,她不自觉的跑了起来,她想再看看那张熟悉的脸庞,那赞赏她的微笑,那燃烧着如同火焰般的背影。“哥哥,不要扔下我。”她的心中不停的呼喊着。

城堡前的高台上纽曼早已穿戴整齐,一身银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眼。广场上飓风之翼骑兵团的士兵们也如同他们的队长般一身银色铠甲,蓄势待发。梅莉亚静静的站在纽曼身后看着他耀眼的背影,广场上除了士兵外也挤满了前来围观的群众,人们都用焦急的眼神看着高台上的纽曼,等待着他接下来准备传递的讯息。人群中一阵特别的气息吸引住了梅莉亚,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眸,来自一个衣着普通少年,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息,温暖而清澈。梅莉亚弄不清为什么自己能在这么多人中轻易的发现这个少年,她不自觉的和他对视了一眼,她感到那个少年也在看着她,这种感觉是如此的肯定,以至于让她有那么一刻精神恍惚。但很快的,她的视线又被眼前的火红拉了回来,握着布偶的双手也因紧张而不停扭动着。纽曼也发现妹妹静静的站在身后,但他没有回头,继续一言不发的望着广场上列队的士兵和拥挤的人群。

许久,纽曼开口了“马尔萨斯城的子民们,今天我不得不向大家宣布一个悲哀的消息,我想大家在今早可能已经听说了,卡尔德诺帝国从梅利斯镇的圣利埃尔大桥向我国发起了进攻,目前已占领了梅利斯镇,现在帝国军正在梅利斯镇休整,很快就会向马尔萨斯城发动攻击。”

人群中一阵骚动,紧张的议论着。纽曼顿了顿,使劲用左手握着的长枪枪柄在地上戳了几下,示意广场上的人们安静“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消息,但却无比真实,以王国目前的力量无法和帝国抗衡,所以我在这恳求大家,即刻离开马尔萨斯城去边远城镇避难,现在走的话还能够逃离帝国的战火。”纽曼一字一句的向广场上的群众传达了帝国入侵的消息,人们开始大声的议论着,继而开始慌乱的从广场散去,只有少数群众仍留在广场上观望,而飓风之翼的士兵们没有任何一人挪动过脚步,依然如同雕塑般屹立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广场上又逐渐恢复了平静,纽曼欣慰的笑了笑“我很满意大家现在脸上的表情,大家的决心我都收到了!既然大家仍站在这里就应该知道我接下来会宣布什么了,是的,我们是王国最后的力量,我们是王国最强的战士!即使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我们仍然要继续战斗直至死亡将我们吞灭!我们要让帝国见识到马尔萨斯的决心和勇气!我最后提醒你们一句,现在想要退出的还来得及,前面只有死斗!”广场上空回荡着纽曼充满气魄的话语,士兵们没有一个选择逃避,继续整齐的屹立在广场上。“很好,大家不愧为飓风之翼的成员,不愧为王国最强的战士!大家还记得你们入团时的誓言吗?”骑士团的士兵们整齐的放下右手的长枪,从腰间抽出长剑,单膝跪地,反握剑柄将长剑立于身旁,整齐的念着入团宣言“以飓风之名斩断枷锁,以羽翼之名翱翔天际,吾发誓效忠马尔萨斯王国,愿以吾之肉身铸就荆棘的玫瑰!”誓言响彻马尔萨斯城,充满了气势与悲壮。纽曼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你们都是最好的士兵。”纽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惋惜,随后他也将长枪慢慢放下,从腰间拔出长剑高举在空中“士兵们!现在就是你们兑现誓言的时刻,让我们在战场上与卡尔德诺的渣滓们决一死战吧,让他们付出侵略的代价!!”“吼!!”士兵们也向纽曼一样,从地上站了起来,将长剑高举在空中呐喊着。

梅莉亚眼前早已模糊成了一片,慢慢的跌坐在平台边,纽曼终于转身了,他表情复杂的看着妹妹,重新将长剑收入鞘中,走了过去。他蹲下来紧紧的抱住了梅莉亚“我可爱的妹妹,我祈求你的原谅,原谅哥哥的决定。我也希望你答应哥哥,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想父亲也是这样说的吧。”纽曼轻轻的拍了拍梅莉亚的后背,感受着她湿润的呼吸和啜泣“再见了妹妹,如果我们还能再见的话。”说完,纽曼站了起来,朝广场上的士兵们走去。梅莉亚什么都没有说,仿佛被剥离了灵魂一般,任凭眼泪滑落,良久她发出一声嘶喊,扑倒在平台的地板上大声哭了起来“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她握紧拳头在石板上捶打着,可她的声音早已淹没在士兵们集结的号角中。

良久,梅莉亚重新站了起来,广场上早已恢复一片寂静,只剩下那淡蓝色眼眸的主人和站在他旁边栗色头发的少年。梅莉亚摘掉戴在头上的王冠,使劲的仍了出去,紫色的长发失去了束缚自由的飘散在身后。她握住长裙,从膝盖处将它撕成了两截,露出白皙的双腿,看着胸前的荆棘玫瑰吊饰,自言自语的说道“从此以后再不会有马尔萨斯的公主,有的只是一个充满怨恨的复仇者!”她看向广场上的他,淡蓝里全是清澈与温暖,他看着平台上的她,碧绿里透着痛苦与哀伤。

754年2月,马尔萨斯城在帝国的铁蹄下崩塌,同年8月,卡尔德诺正式占领马尔萨斯,马尔萨斯王国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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