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纷争很快就传到了朝外,从散朝时候三三两两的官员的口中讨论的最多的就是这新纸的归属问题,一个跨时代的产物能给这个社会带来多大的改变没人知晓,能带来多少利益也无人知道,但是任谁都知道该把这东西紧紧抓在自己手中才行,利益面前可没有其他东西可讲。
“子国,今日在朝堂上只有些小鱼小虾跳出来,始料未及啊,可这三日后的朝会可就难了,只怕会有大人物要站出来,唉,先前我就劝你先不急着献上去,可你啊你,如今该当如何是好啊?”
说实话直到现在,刘询也搞不懂刘庆忌到底算不算是自己人,可倘若不是,那自己这个已废的太子之孙在他那儿也犯不着这般上心,这个皇叔却一直对自个照顾有加,处处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刘询坦然接受的同时却又始终带着防备之心,弄得刘询真的有些尴尬,一直都没想好该与大宗正如何相处,尽管刘庆忌早前已经说了让刘询信任的话。
老师和刘庆忌商议那造纸的法子的时候,刘询自然是在场的,在先不先禀报给皇帝的讨论中,刘询倒是和刘庆忌是统一了想法的,按照刘询的意思也是一样,那就是先把这纸批量生产一些,再献上去,生米已然煮成熟饭,就算再有人想打折造纸的法子,那也来不及了,可老师却说他心中有了计较,便不准刘询再有动作,趁着朝会前的一天,把刘庆忌请来,并告知了这一切,直说让刘庆忌带上纸上殿献于皇帝,其他的再也没有多说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连刘询都不知道老师打的什么算盘。
“是啊,老师,您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听皇叔话中的意思,如今朝堂上都想占这新纸的造法了,您怎么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呢”
“臭小子,怎么跟为师说话的,胆儿肥了吧,哼。大宗正,子国自然是知晓你说的对,可这造新纸可不是那种地,随便弄块土地,撒些种子就成,这造纸若是没有皇帝的支持,只怕就算是已经开始量产也定会产生许多波折,与其以后与堂上诸公闹的不快,何不先行把这事扔向朝堂,朝堂上的诸公都是德才兼备的重臣,想必会有法子解决的”
刘庆忌考虑的可不是朝堂上诸公的态度,刘庆忌知晓这是刘询弄出来的之后,只一心想把这生财的法子留给刘询而已,这朝中之人有没有新纸用与他可没什么太大的干系,只要这造纸之法在刘询手中,那宗正府铁定是不会缺纸用的。
刘询这会才睁大双眼看向自己的老师,孔老头儿慈眉善目的样子还真是太有迷惑性了,外人可能都以为这老头儿真的老了,而且此次受邀来长安写祭文之后还顺带着辞了官,说是养病,可刘询的眼中,可这老头儿腰板硬朗,精神矍铄的,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更别说这针尖似的心思,既然他敢把这造纸之法扔给朝堂,只怕是已经想好了诸般对策,只等朝堂诸公的发难了,刘询甚至怀疑最后这造纸之法还是乖乖的送到孔府来,旁人怕是一丁点好处也捞不着,还得得罪好多人。
“子国,还真是龙精虎猛,宝刀未老啊,这一手让人意外,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刘庆忌不管怎么说也是皇族,政治这东西,不说他是钻研的透透彻彻,那也是出身就自带光环的,孔安国才把话说完,他就从中品出些味道来了,看来这老家伙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呐,这个造纸的法子估计到时候不单单是准备戏耍了朝堂上的一大帮子人,恐怕也是这老家伙想表达对朝中的不满吧。嘿,辞了官,没了束缚,倒是率性而为了,可赞,可赞呐。
“大宗正,这造纸的法子,老夫已然写好,三日后的朝会,您就只管献于皇帝便是,多余的话不必说,接下来只管瞧着堂上诸公的手段就成。”
待刘庆忌走后,先前未说话的刘询直勾勾的看向孔老头儿,脸上显出一种不可置信的神色,造纸的那法子明明在黄灵儿手中拿着吧,而且还是老师那日看过之后,叮嘱黄灵儿收好的。可老师刚拿给大宗正的纸片是哪里来的,难道是老师自己写的,可若是自己写的,那多半是假的咯,可万一日后皇帝追问起来,多半会遭罪的吧。
“老师,您这是?”
“病已,这新纸之法只有你晓得如何做,就算你给了法子,你说堂上那些人能辨别出来么,既然辨不出来,为师给的什么,又有什么打紧?再说,你还真以为他们是想要那造纸术,那些贪心不足的只是想拿这新纸后面的利益罢了,既然他们想抢,最好别崩了一嘴牙才好。”
“老师,那您这般做到底想要什么呢?”
“为师上了年岁,感谢上苍赐了你这个宝贝弟子来,为师心中甚安,应是后继有人了,可如今朝堂上暗流汹涌,为师不愿损了先祖圣名,才辞官不做,可你还年幼,为师想要给你争一争啊,至于要争什么,那就要看朝堂上诸公愿意给什么了。”
“上东门外一沾巾,别恨千重总未伸。自古难酬知己遇,只今谁是报恩人。”
老师啊老师,我刘询还真是有些羞愧了,先前只当是拜师求了个护身符,能挡挡外面的乱箭,可老师这分明把自己当成亲人了啊。老师啊老师,以后我就是那报恩人了,只愿老师能长命百岁,能留给我能报恩的时间才好啊。
孔安国猜测的情形是一点儿也没错,朝堂上大臣的表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刘庆忌拿出那张小小的纸片,呈给小皇帝的时候,整座大殿就沸腾了,这会儿哪里像是朝堂的朝会,说个不好听的跟集市上集会也差不了多少了,弄得殿中御史呵斥了好几句,才算慢慢安静下来,只是安静下来的朝臣更是吓人,眼神仿佛都带着火光,看着那个捧着纸片的侍监缓缓的走向小皇帝,恨不得上前去截停下来,揣进自己的袖中。
若是刘询今日若在殿上,定能想起几句诗词来讽刺这群人,真可谓是:
“我见百十狗,个个毛狰狞。卧者渠自卧,行者渠自行。
投之一块骨,相与啀喍争。良由为骨少,狗多分不平。
极目兮长望,白云四茫茫。鸱鸦饱腲腇,鸾凤饥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