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他上来!箭给你。”
一声爆喝打断回声。话音未落,铠只觉得脚踝被人钳住,他猛然回头,心中骇然。
“凭子!”陈酉带着哭腔唤道。
“先把箭给我。”铠也当仁不让。
“柚子,把箭给他。”宣凭命令道。
“凭子,这次我不会听你的。”陈酉说着,挣脱铠的手掌,滑落的瞬间,铠猛然向前一探两只手抓住陈酉,宣凭则拉住他的双脚。
“我只要他上来,冠霞门让给你们。”宣凭大吼道。
“凭子,使不得,大家都苦了那么久,不就是等今天吗?!”陈酉反驳怒斥。
“都别说了!马刀坊不是为了冠霞门,我们只要进殿面圣。”铠打断二人,唉叹道。
“武状元?”宣凭问。
“往后拉。”铠会意,在宣凭的拖拽下,进去陈酉,拉上地面。
“我怎么能相信你?”铠瘫坐在地上问。
“我,宣凭,如若在比武台上赢你,今生今世找不到亲身父母。”宣凭大声说道。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凭子,你……”陈酉的话被宣凭止住。
“放箭吧。”铠说道。
嗖,一声尖啸,划破长空,不光是小七仙,所有心中默默计算鸣镝的武学子们都知道了本届冠霞门弟子称号的归属。
湛南路,湛南城,箭羽岛,茱萸观。
迄今为止,第一次,不是三宫六院的武学子入冠霞门,在大萱国的史册上都会留下浓重的一笔。
铠仰望着升空的鸣镝,既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眼神中还夹杂着对未来的迷茫。
“你不会撒手。”宣凭也仰头望天说道。铠先是一怔,随即叹了口气,摇摇头,黯然离开。
“郡主那怎么办?”陈酉望着铠的背影问。
“刚才的事,不要告诉大家。”宣凭叮嘱道。
“可是……”陈酉欲言又止,唉声叹气。
他知道宣凭绝不会食言,何况还是那样的“毒誓”。武状元对于宣凭个人的重要性姑且不提,它对于海西郡主来说,那就是“婚约”。乔摘雪为茱萸观、为凭子倾心尽力,最后换来如此结果,换谁都难以接受。
陈酉突然觉得,自己和宣凭,甚至所有茱萸观小弟兄,脑门儿上都被刺上了三个大字,负心汉。
与小七仙汇合后,陈酉和宣凭还要表现出欢天喜地的样子,好不容易捱到晚上,宣凭借口准备第二天的武状元比武,而早早睡去。
陈酉搪塞说自己最后一旗体力耗尽,也早早睡下,几个小弟兄不禁满腹狐疑。
……
冠霞门弟子尘埃落定,海客瀛洲卯时解除封港,不少临安城过来的客船,后半夜就在外海等候,只待岛上的红灯笼熄灭,通航的螺号声响起,便会涌上来岸来。
排在所有船只最前面的,是一艘威武的楼船。桅帆上硕大的“足赤”二字,在船灯的映衬下,方圆三里可见。
楼船顶层甲板上,朦胧的月光下,一名少女快步踱来踱去,显得急不可待。
“郡主,时辰还早,回舱歇一会儿吧。”侍卫洛玲央求道。
天黑前,楼船就已抵达此处外海,时至深夜,海西郡主乔摘雪已在甲板上呆了好几个时辰。
守望日落,伴随月升,连海风都不忍惊扰佳人,化作绕指柔,茫茫弦海,无波无涛,仿佛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陪着她等待心上人。
远眺海客瀛洲,乔摘雪的脑海中想象着,心里挂念着。他一定能赢,他没有受伤吧?他会不会……想我?乔摘雪的目光扫过岛上的每一点光亮,想尽快知道答案。
望穿秋水,也不顾如此。
乔摘雪的心中却翻江倒海,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自己与宣凭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眼神每一幅画面。她时而莫名发笑,时而暗自羞赧,被洛玲洛珑看在眼里,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又无可奈何。
“郡主没事吧?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傻笑的。”洛珑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洛玲摇头晃脑,一副迂腐文人的口吻。
“真羡慕郡主。”洛珑慨叹一句,双手托着下巴倚靠在船舷上。
“嘿嘿。”洛玲神神秘秘地怼了怼洛珑,“茱萸观的那几个小伙子,有没有你中意的?”
“我……我没注意。”洛珑含糊道。
“少来,那个,瘦高瘦高的,仙气十足的,不怎么说话那个,你是不是偷偷瞄别人来着。”洛玲比划着质问道。
“哪有?乱讲。”
“珑儿,你脸都红了,还不承认,快快如实交代……”两个侍卫压低声音叽叽喳喳,月儿弯弯,含羞带笑。
哒哒哒,甲板下传来脚步声,洛玲洛珑停止嬉闹,瞬间警戒起来。
“什么……”洛珑的“人”字还没说出口,被洛珑止住。
“公主殿下。”她拽着洛珑,二人施礼道。
“你们歇一会儿,我陪着郡主。”萧葚客气地说。甲板下,艳绝弱水冲着她们招了招手。
“有劳公主。”二人相视一眼,走下甲板。说是歇一会儿,自然不是倒头大睡,四个侍卫手握刀柄剑首,于甲板下方警戒守卫。
……
此时,海客瀛洲望西的海边,一名少年负手而立。他本早早躺下,为了不引起弟兄们的怀疑,愣是一动不动地在床上躺了几个时辰。
夜已深,鼾声四起,他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来到海边。瘦月寡星,外海星星点点,每处的光亮,都是一艘等待通航的客船。
海浪揉搓沙滩,思绪拉扯内心。哗哗的水声,好像千僧万道诵念经文,愁啊,愁吧。
能说服自己是一种解脱。
少年的脑海中模拟着任何一种可能性,却没有一种能说服自己。自己可以神鬼不觉的输掉武状元,也可以死皮赖脸地搪塞解释,甚至还可以三缄其口故弄玄虚。但无论如何掩饰抵赖,一旦将心比心,立马原形毕露。
“凭子。”陈酉轻声唤道,宣凭扬了扬手,默不作声。
“我就知道你在这。”陈酉故作轻松道,宣凭吐出一口浊气,仍旧一语皆无。
“早知道,我就……”陈酉一拍大腿,懊悔地说。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要说这样的话,更不能意气用事。”宣凭正色道,口吻不容争辩。
“哦,知道了。”陈酉嘴上嘟囔,心里热乎。
“咱就实话实说,郡主她会理解的。”
“终究还是失约了,任何理由都改变不了结果。”宣凭慨叹道。
先生说,解释是没有用的,想尽理由自我开脱,只会失去的更多。
两个人直挺挺地站在海边,谁也无法安慰谁,仍凭风吹浪打。深夜和黑暗反倒是一种慰藉,待天光大亮,便无处遁逃。
“锦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陈酉忙在身上摸索。
“这呢。”陈酉掏出锦囊递给宣凭。
“怎么说?”陈酉急切地问。
宣凭抬头望月,趁着流云露月的短暂间隙,快速打开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