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凭目光看向四周,避免余光瞟到女子身体。先生说,非礼勿视。步行浅滩,一脚深一脚浅,难免摇晃不稳,宣凭完全将女子兜起,紧贴自己胸膛,将头探出去,辨认脚下路线。
小莜姑娘浑身冰冷,缩在宣凭怀中,像是本能地感知到温暖和安全,面容安详几分。
宣凭身体无碍,却害羞的紧。深更半夜,怀抱衣果女子,成何体统?岸边密林中,窸窸窣窣,不时有绿瞳闪过,好像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
即便没人注意,抬头三尺也有神明,而且还是几个女神明。宣凭甚至能脑补出女神明们的手印,指尖之上,法念幻化,香字诀、危字诀、青字诀、雪字诀……
“旧账未了,又欠下新账。”宣凭慨叹道,觉得很有必要多聊几句,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活着就好,阎王爷今晚没上班,咱们不打扰他老人家了。”
“都说天妒红颜,老人家一瞅你,这不是红颜啊,明明是个小黑妞,稀奇少见,放回去吧。”
“我一听,得嘞,那还不麻溜地,趁老人家没反悔赶紧撤。”
宣凭边走边嘟囔,分辨四周环境。他们身在一处平坦开阔的滩涂,岸边以外依旧是无尽的密林,止水浅滩之中,有不少又圆又大的水冲石。
“就这块,你瞅瞅多平多整,浑然天成,比观里的炕都大。”
宣凭自言自语,将女子轻轻放下。
“嘿呦,还热乎呢!火炕!”
“头枕高,脚放低。”宣凭将外衫脱下来,盖在女子身上,“你这身板可以啊,都是腱子肉,想必也是习武之人,要搁三年前,我都跑不过你。”
宣凭念念叨叨,从湿漉漉的背囊中取出几支小瓷瓶。
“这个是提神醒脑的,这个是跌打损伤,这个腹泻止痛……”
“这个去风寒,这个除湿热……”
“益母草乌鸡枣参丸?”
“心弛师傅果然神机妙算。”
宣凭托起女子后颈,塞一颗药丸喂一口水,小心翼翼将数颗药丸依次灌下。安顿好女子,宣凭站在巨石上,负手而立。
月光拉长身影,不知名的鸟兽也消停下来,不敢高声语,恐惊月下人。
“师傅。”宣凭喃喃。
每每负手而立,都会想起师傅。师傅的伤,好了吧?
爹和娘还能不能看见这圆圆的月亮,他们也会想我吗?
弟兄们应该没事,毕竟迦龙族的小头领还在这里。
恍惚间,天上的银盘里,浮现出一张张笑脸。暖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整个迦里山的森林里,仿佛都低语着一个名字,宣凭……
“贝。”一声呢喃,打断宣凭的思绪。
“嗯,是挺背的。”
宣凭俯下身查看。女子仍蜷缩身体,眉心紧锁。
“贝。”女子再次轻唤。
“被?”宣凭又把内衫脱下来,盖在女子身上,“薄被来喽,不冷不热,盖着正好。”
宣凭赤膊上身,刀剑束带交叉于胸前。虽说他身材健硕,但看上去,仍不免显得滑稽。
“努贝……”女子双眼紧闭,不住地呓语。
宣凭:“……”
“努贝?难道是你的心上人?”
哒哒哒,女子牙齿打颤。
宣凭看了看身下,目光从自己的裤子上收回来,脱无可脱。
“苍天在上,皓月为鉴。努贝兄台,宣凭绝无邪念,若有半点轻薄,我便找不到爹娘。”
找不到爹娘,是宣凭能发的,最大的毒誓。
“女神明们在上,人命关天,宣凭情非得已,捱过今夜,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宣凭对着月亮拜了一拜,躺在女子身后,紧紧将其揽入怀中……
“姑娘请自重,宣凭虽未婚娶,却已有意中人,姑娘万万不可……”宣凭挥手遮挡,半睡半醒间,混沌迷糊中,却义正严辞地说。
一只蓝鹊,不依不饶,正在啄他的酒窝。鹊儿羽毛华丽,红喙黑首,蓝羽白尾。
“姑娘,别……”宣凭一股脑儿坐起身来,天光大亮,他不禁手捂双眼。蓝鹊跳到一旁,歪头斜眼,盯着他看。
“大胆狂鹊,不怕被人打来烤串?”宣凭气呼呼地说。
他透过指缝,看见人还躺在身旁,这才安心下来。他摸了摸女子的手腕,脉象弱而不乱,情况有所好转。
“啊呃……”宣凭张开双臂,身上咔咔作响,“好个艳阳天,运气不会太差。”
哗哗,脚下传来水声,宣凭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呛啷一声,芯蕊剑出鞘。
石床下,一只鳄鱼,摆了摆尾巴。
“区区小鳄,不要造次,小心某家拿你来当早饭。”话刚说完,“某家”就后悔了。
宣凭四下张望,不止一条鳄鱼,也不是二三条。整个浅滩上,鳄鱼遍布,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大的有一人高,小的也超过三尺。
小蓝鹊仍未飞走,在石头上挑了挑,一副幸灾乐祸的鸟表情。甚至若无其事地梳理起羽毛,还挑衅般冲着宣凭张了张嘴。
“凭鳄相争,蓝鹊得利?”
宣凭点了点头,不由得嘴角一勾,“算你狠。”
“常人都是捅马蜂窝,苍天果然优待我,竟然捅了鳄鱼窝。”
“哈哈哈哈……痛快!”宣凭大喝一声,起床气撒完,又乖乖蹲在石头上思考对策。
怕?开玩笑。哪里还有怕不怕的问题,凶鳄遍布浅滩,横竖都是一死,完全没有怕的必要。
如果仅是宣凭自己一人,踩着鳄鱼后脊背,疾速冲出,还有可能跑到岸边。身旁虚弱的女子,要么背,要么抱,突出重围,谈何容易。即便芯蕊剑、天罡刀锋利无比,一刀一个,也不知要砍到什么时候。宣凭已经顾不得回想,昨晚是没看见鳄鱼,还是鳄鱼没出来。
密密麻麻的鳄鱼像死木头一样,闭着眼晒太阳,仿佛对石床上的一男一女并不感兴趣。
“睡觉睡得好,美梦跑不了,睡觉睡得秒,猎物呱呱叫……”
宣凭念念有词,如口诵咒语一般。他将自己的衣服穿在女子身上,又用背囊中的绳索将其绑在身前。
宣凭紧了紧绳索和束带,再次看向四周,瞅准线路,对着胸前昏迷未醒的女子说:“小莜,我们来玩个游戏。”
“是男人就跳五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