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汤清清修改整理论文到凌晨三点,头昏脑胀爬到床上就睡着了,结果竟然梦到了沈确。
沈确在梦里追在她后面一直喊:“论文论文论文论文!”
汤清清一边气喘吁吁的跑,一边哭着大叫:“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求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你别追着我了!”
沈确一把抓住了她的后领,一边发出狞笑:“让我放过你?做梦吧!”
汤清清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
此时闹铃刚刚响起,她眼冒金星地从床上爬起来,心里暗骂,什么鬼梦!
汤清清洗了把脸,闭着眼睛摸毛巾的时候,撞倒了秦笑放在水池边上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一个挨着一个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一倒了下去,她慌忙擦干净脸,看着一地的花花绿绿,瞬间炸毛:
“秦笑!我跟你说了四年了让你买个置物架!”
汤清清闹钟响的时候,秦笑也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反正快要毕业了,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啦。”
“所以你早干嘛去了……”汤清清泄气地蹲下,捡起一地狼藉,好在都是软包装,没有摔坏,看见又多了不少新包装。
她嘟囔道:“买一堆又不用。”
秦笑听见,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也比你不买强啊,大学四年妆都不会化。”
汤清清收好东西码在秦笑桌子上,叹了口气:“好好好,你最会美了行了吧?”
秦笑颇为认可地“嗯”了一声。
汤清清瞧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卫生间,随意梳了个高马尾,在衣柜里找了件灰色高领毛衣和一条黑色厚长裤,匆匆套上,挎上装着u盘和琴谱的帆布包就往外冲。
“你不冷啊!”
秦笑趴在床沿看着汤清清满屋子转,见她外套不穿就往外跑,赶紧叫住她。
“哦对。”
汤清清手忙脚乱地抓起放在椅背上的黑色短款羽绒服一边穿,一边开宿舍门。
秦笑看着她跑出去的背影,撑着头感叹:“已经被沈博士逼疯了这是。”
说完,缩回床上睡回笼觉去也。
汤清清一路小跑到复印店,复印店刚好开门。
汤清清一下就钻了进去,冲复印店老板扬了扬手里的u盘,喘着粗气:“老……老板……打……打……”
她吞咽了下口水,“打印。”
汤清清赶到503琴房的时候还有三分钟到七点,她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
琴房里暖气很足,她脱掉外套,坐在钢琴凳上等沈确。
纵使汤清清在意识里很抵触沈确,但在学习的事情上一点都不敢在他面前马虎,平常磨磨唧唧的她,也因为这几年沈确的敲打,变得利落了起来。
不管怎么说,在这方面,她还是很想感谢沈确的,但汤清清觉得冲这家伙的行为来看,他并不值得她感谢。
她掀开琴盖,活动了下手指,开始爬音阶。
汤清清是从高中才开始正式学习音乐,并没有特别扎实的童子功,也正因如此才选了音乐教育专业。
刚爬到d小调,沈确忽然推门进来,带着一股极寒的冷风吹进屋内,还有他身上那股长年伴身的木质调香水味。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风衣,扣子扣到胸前的位置,围着一条卡其色方格的短围巾,正好塞在风衣里,头发顺在脑后,偶有几根被风吹到额前垂着,眼镜上附着一层白色的雾气,整个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汤清清在微信里气焰再怎么嚣张,每每见到沈确真人的时候就像霜打的茄子,完全蔫了。
她站起身,双手在身前疯狂打结,声音小小的:“老师早。”
沈确颇感好笑地瞄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随后把围巾一圈圈地取下,挂在钢琴边衣架上,然后站在汤清清面前开始摘手套。
汤清清盯着他的手。
又来了,她最讨厌看他取手套的方式,慢悠悠地把手套从手指上一只一只拉起,然后再整个拿下来,那感觉,活像一个刚杀完人的变态。
啐,他本来就是变态。
沈确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白色雾气遮盖的眼镜后面抬了抬,正看见汤清清一脸厌恶又认真的看着他取手套,那表情极其纠结,沈确几乎想要笑出声。之后他的确笑出声了。
汤清清回过神,皱了皱眉头。笑你大爷。
“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沈确声音温润,他把手套塞进风衣口袋里,又从包里拿出一块崭新的眼镜布,摘下眼镜开始擦,一面靠在一旁的桌子上,重心向下,右腿稍稍弯曲,左腿伸长到一个舒展的位置。
汤清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随便走走。”
“哦?”沈确重新戴上眼镜,脸上又露出那种汤清清极为熟悉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放低了声音,“昨天?自己一个人?”昨天两个字,他特意加重了。
你要说什么啊!能不能直接点,绕什么弯子,我是不是一个人你比谁不清楚?!
汤清清腹诽个不停,但只是低着头,轻轻地:“嗯。”
“行,论文拿来我看。”
沈确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照往常,一定会揪着汤清清的态度不放,诸如:说话的时候抬起头看着对方是基本尊重之类的,甚至于还要拿小教棍戳她的脊梁骨和下巴。
但是今天没有!
汤清清欢天喜地地扑到包前,拿出厚厚一沓论文,递到他手上。
沈确没接,只是看了一眼,抬了抬眉毛,双手撑在身侧,语气凉凉的,与方才那个温和的样子完全不同:“我记得昨天跟你说的很清楚,要你交到我手上的是完整的论文。”
“我写完了啊?”
“甜甜,完整的论文包含哪些东西,从你还没开始写,我就跟你说过很多遍。”
沈确虽然唤着她的昵称,但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
“啥?”汤清清脑袋一下懵了。
沈确见状,直起身子,低头看着才到他胸前的汤清清,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想重复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我会再找你。”
汤清清闷闷不乐地把论文重新装回包里,自己熬了大半夜,就被这么一句话打发了,实在是令人不爽,但是能怎么办?还能在琴房里跟他打一架不成?
再说了,论个头论武力都打不过他。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控制得住表情了,但微微嘟起的嘴巴还是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感受。
沈确没有戳破,只是不动声色地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等她收拾好了,说了“老师再见”,准备转身出门时,才把她叫住。
“你等等,”
沈确走到公文包前,从里面拿出一封白色的信封,两个手指夹着,递给她,
“周六晚上七点半的音乐会。”
汤清清一脸狐疑地接过,翻着信封左右看了看。
上面很干净,什么都没写。
这不是沈确第一次用这种陈述句的方式要求她做事了,但是要她去音乐会还是第一次。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
沈确两手插兜,眼里尽是笑意,似是在享受她充满疑惑的样子。
汤清清手里握着信封,渐渐攥紧,脑子里忽然冒出昨天盛怒之下想到的那些问题。
与以往不同,这些话语此刻就在嘴边打转,她想都没想,话就冲了出来:“你昨天……”
“嗯?”
“我说,”汤清清重新鼓起勇气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你,你昨天为什么要……要在跟别人约会的时候还跟我……发……发信息……”
说到一半,她的勇气像蒸汽一样突然间就消失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头也越来越低。
沈确看着她头顶的发旋,眼神里搅动着一抹复杂的情绪,可惜汤清清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他按捺心中一瞬而过一种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抿了抿唇,开口:“甜甜……”
“沈老师早,咦?汤清清你也来上课吗?我记错时间了?”不知什么时候,同班的一位同学走到了琴房门口,惊讶地看着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沈确把手从兜里拿出来,转了转手腕上的表,看了眼时间,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她是来交论文的,你进来吧。”
随后看着还愣在原地的汤清清,口吻随和地提醒道,“汤清清,刚才跟你说的事,你别忘了。”
说罢,等那个学生进来,便把门关上了。
汤清清不知为何,脸上一个劲儿的发热,直到听见里面发出小提琴拉弓的声音,才捂着发烫的脸颊默默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