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挚看着朱张手里的酒瓶,眼皮很诚实地在跳,可神色还是淡定如初。
他缓缓抬起手,握过酒瓶,死死盯着朱张,鼻翼张了张,咽了口唾沫。
酒瓶开始往嘴边靠近,像是看电影放慢了倍速。
一口酒下肚,只见他喉咙一动,刚下去的酒又顺着喉咙反了上来!他喉咙一僵,嘴巴紧绷,居然硬生生再把返上来的酒又吞了下去。他扬起头,两行泪顺着眼窝就淌下来了,两条腿有点站不住了,他用手臂撑着桌子。
吴挚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好像察觉不到脸上汩汩流着的两行泪,不过眼神明显变得迷离。
朱张咧嘴笑着:“挚哥,你这是耍赖啊!哪有你这样的,喝的酒都从眼睛流出来了。”
我上前抢过酒瓶一把摔碎。吴挚又好面子又要强,他自己是不会去找台阶的,所以我要帮他找台阶,就看他下不下了。
吴挚缓缓坐下,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起来,轻轻说:“你们先下去吧,我坐一会儿。”
“那你休息会儿,一会见。”我看一眼朱张,示意离开。朱张耸耸肩,扭头瞧了瞧吴挚,像是意犹未尽的样子,拍拍吴挚的肩膀说:“挚哥,我好难受,我快死了,你这酒真厉害!”
“走吧!”我转身离开,朱张跟上,旁边的小姑娘立马迎了上来,给我们引路。
经过了两个拐角,小姑娘把我们带进电梯,在感应区刷了一下卡,帮我们按到一楼。
我道了谢,并叮嘱她一定要及时叫醒吴挚。
朱张撇撇嘴说:“我就猜有电梯,上来的时候这个狗专门把我们往楼梯引!”
我笑笑说:“随遇而安嘛,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
下了阙楼,朱张弓着身子说:“我去找个厕所放水,刚才我喝撑了。”
“好,一会在会客大厅见。”
我点上一支烟,踏着青石板,缓缓踱着步子。今天阳光正好,微风正好,一切都好,这根带着忧郁气质的香烟有些煞风景,我突然这样想,于是我把它掐灭丢进垃圾桶。
“方晴?你也来了?”突然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扭过头,面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身穿一件紫色露肩连衣裙,裙摆处绣着金色花纹,显得优雅华贵。
我大概认出了,她是吴挚的前女友,我们只见过一两面,还是在一年前。我能认出她是因为她有着羡煞旁人的皮肤,似乎吹弹可破,白皙干净,胜玉胜雪,在人群中是出挑的,看一眼就能有很深的印象。
“乐樱?好久不见。”我微笑着打招呼。
她纤细的手将眼前的发丝撩拨到一旁,这样看起来她的眼睛更加明亮,里面像是淌着一弯溪流。
她微笑着说:“来参加前女友的婚礼啊?”
我尴尬地笑笑,没说什么。
她接着说:“我来参加前男友的婚礼。”
“嗯。”我只是简单的应声。
踩着水晶高跟鞋的双脚往前迈了个小步,离我更近了,我本能的想后退,可她纤细的手臂已经挽住了我的胳膊,我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你这是做什么!?”我抽出手臂将她推开,往后退了退。
“怎么?我不如叶依桑吗?”她闪动着眸子问我。
“不如。”我冷冷地回答。
她苦笑一声说:“你的前女友和我的前男友,今天,结婚了!你难受,我也难受,凭什么就我们两个难受?我们两个为什么不能挽在一起?让他们心烦一下,膈应一下也好。”
“我希望她开心,一直开心。”我淡淡地说。
“你和叶依桑三年的感情你说放下就放下了?你舍得吗?她跟了你三年,就因为钱嫁给了吴挚,你不怨吗!吴挚穷的时候跟着你一起创业,中了彩票就来抢你女朋友,你不气吗!?”她接着说:“吴挚就像一条狗,以前一穷二白的时候,用尽伎俩哄骗我,尽管我父母坚决反对,我还是傻傻的爱着他,我帮他还了六张信用卡,我为他堕过两次胎!他现在有钱了,也把我玩腻了,就图新鲜去了!我能不恨吗!?”
说完她眼睛里噙着泪水看着我。
我脑子变得昏沉,心里像是打翻了百千味调料,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它们在折磨我。
我叹了口气,点上一支香烟,蹲在一旁吞云吐雾。乐樱也蹲下,在我旁边,靠着坚实的大柱子,双手抱腿,埋着脸。我能听到隐约的抽泣声。
一根烟抽完,我站起身就走。
会客厅尽管十分开阔,有着1000多平方的面积,可此刻仍旧是人满为患,密密麻麻摆的全是桌椅。好在房顶挑高有七八米,换气系统也做的不错,这才不显得那么压抑。
我和朱张挑了一个偏角落座。每桌都是设的八个座位,我们这桌因为位置不好,还没人坐,我俩就抢先过来好图个清净。
没过多久,来了一老头儿,坐在了我们这桌。
我本不在意的,但总感觉这人有点奇怪,我还是忍不住打量了一番。
他驼着背,脸朝下,我是看不到他面容的。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很脏:乱糟糟的头发长到了肩膀,身上披一件肥大的袍子,隐隐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朱张凑到我耳边小声说:“这老头你认识吗?不像是跟吴挚那边的人,但也不像是嫂……叶依桑那边的人啊。”
“不认识。”
老头缓缓抬起头,把脸前的头发往后梳理一下,他的脸上布满了胡茬和深深的皱纹。他朝着我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干裂的嘴唇有细细的血丝渗出来,嘴里少了两颗门牙,两颗门牙?两颗门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方晴,有些年没见了,你是不是还在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