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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外传六 洛雨与故乡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以强大到使骑士将后背交给战友,却也脆弱到让挚友间相互猜疑。

信任常常被人们挂在嘴边,但是人们总是希望他人能够信任自己,却不力求自身变得值得信任,到了自己被征求信任时,又反过来不信别人了。

到最后,情谊中最后的一方净土——信任,也随着人性的污秽,在社会的灯红酒绿中一并冲走了。

“你滚远一点,别烦我了好不好。”

作为为数不多的从镇子里来到大城市中的孩子,洛雨是被人孤立的,不是因为他身上的“土气”,而是单纯的聊不到一块去。

这种缘故也怪尴尬的,令洛雨厌烦也不是,责怪也不是。

“......别......好吧。”辩驳随着消散的零星怒意淡退,终究是没能说出口,在一个本应意气风发的年纪,他却学会了沉默与隐忍,即便他本不想这样。

望向夕阳留下的最后余晖,洛雨手插着兜,极目远眺,目光却被几座摩天大楼挡住。

“我想回家了,妈......”那边是家乡的方向,虽相隔千里,却依稀可见。

脑中回想着的,不是今天在学校受到的冷眼相待,而是旧时与好哥们在网吧里畅谈,与情人在小溪旁漫步的记忆。那里有田野、有山丘、有着内卷严重但又温暖的校园,有校门口天天抽着烟又和蔼可亲的老大爷,有一帮热心肠的不良少年。

来到京都上学并不是洛雨的意思,而是他父亲在京都找了工作,托了不少朋友的关系,才搞到了京都户口;洛雨本来就属于挺聪明的孩子,加上家长从小就随大流给他报了一大堆奥数班、英语班,在初中里也算是拿得上名次的好学生,中考之后,并不困难的通过加试考到了京都一所高中。

“孩子啊,这都是为你好,京都录取分数线低,能上个好大学,才有未来啊。”

父母总是这么教育着他,换做是小学那会儿,这句话就要这么说:“孩子啊,这都是为了你的未来,考上这奥数火箭班,你才有机会在奥赛里拿奖,不然上不了城里的初中,可就只能读中专了。”

道理洛雨都懂,但是他并不喜欢被父母左右命运的感觉,又是逢上叛逆期,他自己都数不清和父母闹了多少矛盾。

“我就留在这里,我能好好学习!”

“你不能!有多少小孩到了高中浑浑噩噩的混日子?在这里有太多不良少年影响你学习了,京都那里有更好的师资,更好的学习资源,你去了你就明白了。”

“我不明白!我就要留在这里!这么多年寒窗苦读,我有没有自制力有没有学习能力你们不清楚吗?凭什么非要我去京都,我在这里依旧能不耽误学习,不能信我一回吗?”

“别跟我废话!收拾行李,滚蛋!”

到了京都,想要逃离......

在新高中受冷落的第二天,他甚至萌生了独自一人坐火车回到家乡的想法,然而父母几乎从不给他零花钱,他只好借之前的好兄弟借钱,但是因为未满十六岁,自己连火车票都买不了,最后被父亲抓回了京都的小公寓。

逃跑未遂那天晚上,洛雨和父亲都没有说一句话,都在心里生着闷气,谁也看不惯谁。

那个夜晚很静,是那种独属于大城市的静谧,是那种虚伪喧闹下的冰冷的死寂。

洛雨不明白,作为一名十五岁的少年,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的一切仿佛都在和他作对。

夜空中,最后的星星也熄灭了,夏日的蝉鸣在暴雨中戛然而止,旱燥的大地迎来了洗礼,而床头,依旧有人辗转反侧。

在暴雨中,实在是难以入眠。

洛雨带着些许寻求解脱的希冀出门了,不带雨伞,穿着短袖短裤,在暴风雨下和大地共同接受浸润,将湿透了的秀发甩动,在有节奏的雨的鼓点中大喊出腔调。至少,这里没有别的人,只有自己,和明月,和故乡。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校园中,信任显得更为不值一提了。

洛雨沉浸在篮球的余欢之中,身旁却突然来了几个腰宽体肥的学姐,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领头的那个直接一把把洛雨从球场上拽到一边,怼着墙说:“我tm喜欢你。”

洛雨不解,直接当场愣住,打量打量眼前这大姐的模样,脱口而出:“你干什么,离我远点”,自己后退了三两步。

“呦呵?”

“我不同意,你离我远一点”

无助的眼神投向球场,那边的人开始重新组织起来比赛了,没有人再往这边看一眼。洛雨暗念声不好,转身就逃窜出十几米远,扯了个在打篮球的,就问:“他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那人被吓了一跳,表面上笑脸相迎,将洛雨的事都说了出来,就连宿舍房号、平时喜欢去的地方都连着供出。

同班同学,洛雨的“朋友”,似乎很了解洛雨的行踪呢。

这段时间,曾经的女朋友也悄无声息的和自己分手了,这个分手真的很平淡,平淡到令洛雨接近窒息。他询问原来城里的朋友,听说她家里出事了。这样的痛苦无疑是雪上加霜,即便异地恋带来的后果洛雨早该想到,这样的无力、浑噩、苍白、纤弱令洛雨几度濒临崩溃。

从小城市出来的他,从前是靠着和朋友之间的信任过着日子,而在京都,这种信任观念被削弱了,人们不是很在乎信誉,洛雨发现没有人可以为自己保守秘密,没有人可以为自己两肋插刀,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心安理得的得到应有的权益,没有人可以宽慰自己。

这里的人们无不是京城一套房的有钱人家庭,他们无所不有,但又一无所有。

那又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哥,你说的这都是真的?”

“哼,我可不是要为你伸张正义啊,我可不是什么正义人,就是一直以来看这帮傻缺不爽了,也该压一压这些人的嚣张气焰。”

“谢了,我来京都以来,第一次有人愿意帮我。”

“呵,你这身板也不软啊,为啥总是求别人,要我说,你得学会自己拿起棒子。”

洛雨眼中,这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体育生,背影愈发高大了。那人口中有些幼稚的倔强莫名令洛雨有些温暖和熟悉

更重要的是,这位散打冠军从小沉迷于江湖的快意恩仇,喜欢侠客的道义,是个很将义气的人。,洛雨的生活却也走上了不同的轨迹——至少,他现在不那么瞧不上京都了,似乎,这里也是存留着几分星光,在寂静中为大地照明。

两年后。

“你是不是该有点自制力了,嗯?成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跟你那帮什么社会人瞎混什么?还不务正业,出去跟别人打游戏,真是没点出息。”父亲更年迈了,说话没有几年前那么冲了。

“爸,我有分寸,您放心,”洛雨搓了搓父亲的背。

“哎,你真是没点正经样,不好好学习,现在又要出远门打什么游戏,我虽然一定程度上同意你走自己的路,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荒废青春啊!”

“爸,我可没荒废青春,您可少担心我吧,我倒是觉得,高考不利咱可以复读一年,青春错过了可就不能重来了。”

心中满怀迷茫与担忧,少年握紧双拳:“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我会让你们信任我的,嗯......该到我自己拿起棒子的时候了,可别辜负了自己。”

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在闪烁,最轻柔而易碎的雪有些孤零零的飘荡着,落在心底,化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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