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来,凌朝汉的另一个小孩,取名花厉折,被花伴月、花移星刻意打造成为风度翩翩的无缺公子。
长大后,花厉折学会了可以返老还童的明玉功,攻敌技巧移花接玉,剑法碧血照丹青。
十八年来,在培养花厉折的同时,花伴月一直在关注着凌笑鱼的成长。
锦衣卫、东厂和金钱帮的情报机构,都注意到这个现象,但她的动机是什么,各方都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由于花伴月武功高强,各方的情报员不敢靠她太近,无法打探到更进一步的消息。
各方的情报分析人员,一向是以利的方向来分析情报,损人不利己的方向,他们暂时还没有涉猎。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不会蠢到做损人不利己的事。白乐和那样,纯粹是吃饱饭了没事干,瞎整。是个案,不是通例。
花伴月不会这样,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事事争先,甚至跟她的孪生妹妹花移星,也是一辈子的冤家对头,相互撕得很厉害。
她喜欢什么,她妹妹花移星也喜欢什么。
她有的,花移星故意要跟她抢,抢不到,毁了都不让她,包括男人。
她一直怀疑妹妹也喜欢凌朝汉,甚至在对付凌朝汉这件事情上,一直跟她过不去。
两姐妹的个性、举止行为,全部都记录在各方的绝密情报里。
出卖凌朝汉,是不是也有花移星的一份?各方对她的分析,也是一个大问号。
凌笑鱼离开恶人谷的同时,花伴月做了一个好梦,她梦见两兄弟斗得你死我活。然后其中一个死了,她现身,说出真相,活着的那个,痛不欲生。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所以梦醒之后,她直接对花厉折说:“去外面,寻着一个叫做凌笑鱼的人,额头上有道疤痕,把他给杀了。”
她郑重其事的将自己多年不用的碧血照丹青剑,交给了花厉折。
花厉折不敢问原因,因为一直以来,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不容任何人质疑,包括花厉折。
花厉折带着侍女金玉珏就离开了移花宫。金玉珏是狂狮金匡浪的女儿,自幼流落街头,被移花宫收养。
金玉珏的使命是暗中监视花厉折的一举一动,随时通过移花宫的信息传递系统,向花伴月汇报。
花厉折先去恶人谷打探,知道了凌笑鱼的外号,小鱼儿。他四处寻找他,也是无异于大海捞针。
谁知铁鞋踏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兄弟见面了,感觉就好像从铜镜中看到了自己,心底疑窦丛生。
凌笑鱼说:“是啊,我就是小鱼儿。”
花厉折不假思索,已经从腰间取出了短小的碧血照丹青剑,朝凌笑鱼刺出去。凌笑鱼大惊失色,已经躲过了致命一击。
两人身形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疾速晃动,却丝毫没有碰到路上的行人,甚至连路边的花花草草,都没有被碰着。
这才是高手对决。打烂瓶瓶罐罐,肆意破坏人家的财物,那不是高手,那是流氓,地痞和无赖!
凌笑鱼精通近身格斗,他最想的是把花厉折手中的剑,先抢过来,或者打飞了。
但剑身本身很短小,要抢夺谈何容易。大概是第三十七回合,凌笑鱼的衣裳被刺破一个大洞。
凌笑尘双手抱在胸前,看热闹,喜闻乐见。路人也纷纷驻足,加入围观,吃瓜,吃瓜子,喝凉粉,喝茶。
金玉珏不声不响,就站在凌笑尘的身边。凌笑尘感觉她很好看,看一会场中两人的打斗,又看一眼她。金玉珏全神贯注场中的变化,对他的偷窥,丝毫不觉。
场中打斗二人,相貌相似,神态却截然不同。花厉折沉静稳住,玉树临风。凌笑鱼眼眉之间都是笑意,额头有一道疤痕,嘴角挂着酒窝。浑然一副痞子欠扁的表情。
不知情的人们还以为这是两兄弟,为着分家财大打出手。
实际上这就是两兄弟,但他俩都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
凌笑鱼感到吃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便想出了办法,他像一条泥滑的小鱼,滑到了凌笑尘身后,扒着他的肩膀,急切说道:“且慢。”
果然,有了凌笑尘做缓冲,花厉折停止了攻击,剑收回身后,卓然站立。
凌笑尘故意晃了一下肩膀,凌笑鱼一个趔趄,差点儿掉在地上,来个狗啃屎。
他摇摇晃晃一阵子,要倒未倒,愣是给他站稳了,狠狠道:“你这人,我拿你当兄弟,你却如此冷血无情,实在令人桑心。”
凌笑尘瞥他一眼,恨恨道:“谁是你兄弟,去死。”凌笑鱼见花厉折停下来了,便大口的喘气,好一阵之后说:“你这人也是怪,怎么平白无故就要置人于死地。”
花厉折一时语塞,良久才说:“是,我姑姑叫我取你性命的。”
凌笑鱼笑道:“你家里人叫你杀人,你就杀。要是叫你去吃屎,你也吃啊!”
花厉折皱起了眉头,感觉他说得很有道理,说:“这……”
凌笑鱼又说:“我伯伯叔叔阿姨,让我做坏事,我都是阳奉阴违,虚与委蛇的。”
凌笑尘瞪他一眼说:“好意思说出口,你这两面三刀的混蛋。无耻!”
凌笑鱼嘻嘻笑:“我这是行善积德,固然两面三刀,也是值得的。”
凌笑尘哼了一声,对花厉折说:“你怎么不动手了,杀他呀。”
花厉折心里反复纠结,心想,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凌笑鱼说:“那好,你要杀我,先告诉我你叫啥再说……”他鬼点子多,先插科打诨,故意把他思路往别的主题上引,就有可能消弥他杀自己的意图。
花厉折说:“我叫花厉折。”
凌笑鱼说:“你姑姑因何叫你来杀我,没有理由啊。”
花厉折说:“不需要理由,我姑姑做什么事,一向不需要理由。”
凌笑鱼说:“你要回去问问她。没准你搞错了,没准她让你杀的是这个人,这个人叫做凌笑尘。”他眼珠子滴溜溜转,又冒出了一肚子坏水。
花厉折说:“不会错的,她特意交代是要杀一个叫做小鱼儿的人,你是叫小鱼儿对吧。”
凌笑鱼说:“不会吧,也许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叫小鱼儿的,也不一定啊。”
一直旁观不语的金玉珏说:“公子,别听他胡说八道。”
花厉折说:“金,金姑娘,我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啊。我是不是真的要回去问问姑姑,是不是她搞错了。”
金玉珏说:“宫主早有交代,不会错的,就是这个人。”
凌笑鱼说:“你家那什么宫主,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莫名其妙找上我的,不明白。”
金玉珏说:“我家宫主就是移花宫的宫主,江湖中人人知晓她的盛名。”她不敢直接称呼花伴月的姓名,于是讨了个巧。
凌笑鱼说:“原来是她这个女魔头呀。”
金玉珏一掌劈向凌笑鱼,说道:“竟然侮辱宫主,放肆。”
凌笑鱼身子一闪,又到了凌笑尘身后,嘻嘻笑道:“我才不跟你这丫头一般见识。”
金玉珏隔着凌笑尘,左右出招,哪里打得到油滑的凌笑鱼。他得意地冲金玉珏扮鬼脸。
花厉折身形一闪,挡住了金玉珏,对她说:“金姑娘,在外边由我说了算。你暂且歇歇,不要动怒。”
金玉珏见他发话,不敢顶撞,于是跺跺脚,就此作罢。凌笑尘突然向一旁闪开,伸手拉了凌笑鱼一把,将他往花厉折身上撞去。
两人措手不及,就撞在了一起。两人心底,都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亲切的彼此不设防的感觉。
然后两人不由自主地闪开了。花厉折说:“好,我就回去问个明白。你,你可别跑掉了。”
凌笑鱼说:“好,我等你。”心里却说,“等你回去,我早就溜之大吉了,难道还等你来杀我呀。”
花厉折说:“到时候我上哪找你?”
凌笑鱼笑道:“这儿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花厉折说:“好玩的地方可多着哪,南边有龟山,东岸有黄鹤楼。再远点,有九江庐山,还有南昌,天香园……”
凌笑鱼说:“啊,这样啊,那么我,我就在黄鹤楼等你吧。”从小恶人们就只知道教他怎么整人,可没告诉他大好的河山,到处是秀丽的风光。他心想,黄鹤楼一定也有饭吃有酒喝吧,所以就随口说了黄鹤楼。
花厉折说:“从这儿到吕梁山秀玉谷移花宫,就算紧赶慢赶,来回也需要十天半月,你尽管好好玩。我担心到时候,我还是要杀你,你将来就没有机会了。”
凌笑鱼嘻嘻笑道:“那是。”心底却说:“我才不傻呢。我还想多活个几十上百年,不会乖乖去送死的。你傻我可不傻。”
看来他这个自称天下第一聪明人,总算是忽悠住这个厉害的花厉折了。
花厉折去面摊上结了帐,带着金玉珏离去。凌笑尘心想非常的失望,恶狠狠地瞪凌笑鱼一眼,说,“我走了,最好不要跟着我。”
凌笑鱼看看花厉折的背影,又看看凌笑尘的背影,感觉怅然若失。
当初遇见凌笑尘就有是自己家里人的那种感觉,遇见了花厉折,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凌朝晋本来就是凌朝汉的远房堂亲,他家穷,而凌朝汉家是世袭一等侯,富足。所以他就做了凌朝汉的书童,好混口饭吃。
等于凌笑鱼跟凌笑尘,也是堂亲。而他跟花厉折就是真正的嫡亲。恶人就是恶人,果然有别人难以有的第六感。
凌笑鱼仰起头,望望天空的阳光,又展颜笑了,他朝一个与两人完全不同方向的巷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