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布花跟沈瑞泽讲述完他与沈振衣的生死一战之后,又对他说了一件蹊跷的事。
三天前,常布花收到了崔北艾的书信,只有两个字,“救我。”
常布花曾经跟崔北艾是朋友。
现在常布花已经不当崔北艾是朋友了。
这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两年前,常布花、崔北艾和杨林,黑了十三胜剑盟价值三万两的珠宝。当时说好了的,要将价值的90%捐赠给南直隶各府的贫民,剩余的10%,作为三人的辛苦费,每人分得1000两。
常布花临时有事离开了一阵,崔北艾就跟杨林卷走了所有珠宝。两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两年常布花都几乎快要忘记这件事和忘记这两个人了,崔北艾却让人给他送信求救。
“到底要不要救他?”常布花在心底想,“当然要救他,因为他曾经救过我。”
人情债,也是世上所有债里边,比较沉重的一种债。特别是朋友之间,相互欠债,比较复杂……
常布花只好去救。
崔北艾家住南直隶应天府江宁县,经营一家要死不活的“聚宝斋”。但自从两年前,三人做了这笔亏心事生意之后,崔北艾就直接弃了聚宝斋的生意。
甚至他住的地方,也人去楼空,搬家了。
十三胜剑盟,是十三个使剑高手结成的盗贼联盟。为首之人叫做龙玉伯,十三人都至少跻身当世千名以内。
崔北艾搬家理所当然,他怕常布花找他麻烦,也怕龙玉伯等人找他麻烦。
既然是黑吃黑,事情就很微妙了,龙玉伯等人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地去应天府治安通判或者刑名通判衙门报案告状。
这两年常布花倒过得没啥事,就不知道崔北艾他们,到底有啥事。
沈瑞泽问:“那要怎么去找他。”
常布花说:“顺着蛛丝马迹咯。想来想去,我不是想要救他。他不来找我便罢,他既然来找我,就该把当年的旧账算一算了。”
沈瑞泽说:“没准他设了个套,等着你去钻呢。”
常布花说:“我是怕事的人么?”
沈瑞泽说:“你不是。”
常布花说:“找回了那笔珠宝,照旧,价值的90%,仍然捐赠给穷人。剩余的10%,我拿2000两,你1000两。”
沈瑞泽说:“既然是做好事,我自然义不容辞。”
两人依照已有的信息,找到了崔北艾当前隐居的江宁县周村。
一个古朴的小院落,远离村庄,掩映在绿树翠竹当中,后面是巍峨的碳酸盐岩石峰。
这儿就是崔北艾这两年的居住之地,是租借了周村大豪周大富的宅邸。送信的人,是周家家丁周汪,跟崔北艾没啥深交。
有雾,四周死一般沉寂。
院子里正房是三室一厅,从右到左,依次是卧室,客厅,书房,客房。进出的门在客厅。
正房右侧是厨房,左侧是杂物房。
宅邸里静悄悄的,没有人烟。
两人在书房发现了一本日记本,常布花看出来了,是崔北艾的亲笔字迹。
沈瑞泽问:“你认识他多久了。”
常布花说:“我们穿开裆裤就认识了。”
沈瑞泽叹息道:“不容易啊。”
常布花说:“他家家境不好,我当他是自己家人一样。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总是到我家里来,我俩吃住都在一起。”
沈瑞泽说:“你本来已经原谅他了?”
常布花说:“那些珠宝,也是我们用命博来的,既然他黑了,有命花,我也就算了。”
沈瑞泽叹息道:“唉。”
常布花翻阅了几页那本日记,脸上突然变得凝重,失声道:“他在日记本里说,他妻子李竹君是蛾妖、蛾精,变身,吸他的血,他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神情恍惚。”
沈瑞泽注意到,在院子里的地面上,树枝上,有一些不易察觉的飞蛾的尸身,难道真的如日记本上所言,世上有吸血蛾?
崔北艾在他的日记本里,描述了一幕诡异的不可思议的情境。
在大雾弥漫中,吸血蛾越聚越多,其中就有他的妻子李竹君,她变身为吸血蛾,不断得地吸他的血。
沈瑞泽想起自己在后世学到的常识,越是装神弄鬼的事件,背后必定有见不得人的隐情。世上哪有人变成吸血蛾的?
他说:“我俩检查一下,屋子,院落里,是不是有蹊跷。我不久前才得到魏子牙的机关识破术,看来可以派上用场了。”
正房里的墙壁,是寻常尺寸,一横一竖错开摆砌,中间有一处很小的口子形孔,是散热透气之用。
从书房的书架摆放来看,房屋不可能有机关。那么着落在厨房或者杂物房。
杂物房实在是太杂乱无序了,沈瑞泽受不了那种情境,他拉着常布花逃离了杂物房。
厨房的灶台,出奇的大,有三个灶口,沈瑞泽心里一动,就是它了。
果然,最左侧的灶口,经过一番探查,故意抹上去的烟灰掉落,露出了里边藏着的密道,是一个下沉台阶。
地下室位于正房下方,格局跟地面的房屋完全一致。
地面散落了一些飞蛾的尸身,在书房位置,两具尸体,却是杨林和李竹君的。
常布花告诉沈瑞泽,杨林是他跟崔北艾临时拉入伙的,对他了解不深。
常布花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这样?”
沈瑞泽说:“你刚跟我说了你跟相思夫人的事,我想,这个情境,不言而喻。”
常布花说:“你是说,杨林跟李竹君有了私情,被崔北艾发现,将他俩灭口?”
沈瑞泽说:“一举两得,既惩罚了不贞的妇人,又清除了跟他分钱的人,自己独吞那些珠宝。”
常布花觉得有点道理,“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他为什么要这样,费煞苦心,泡制出那本日记?”
沈瑞泽沉思道:“我想,等他搞定了十三胜剑盟的人,还有你,他就会彻底消失。然后人们就相信了他的鬼话,认为李竹君,化身吸血蛾,将他,以及你们所有人,都吸干,全灭。”
常布花说:“那么珠宝呢?人们终究要问这最关键的问题。”
沈瑞泽说:“人都死光了,还能问谁,问鬼去。”
常布花说:“你这样说,我也信了。这小子,小时候就有些鬼才,总有别人想不通的奇思妙想。”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不远处的周村,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崔北艾宅邸的灯,还有院子里的灯笼,都被两人点亮了。
迷雾中,一群群飞蛾,朝有灯光的地方,不断地扑来。
这时候,要是在灯下读崔北艾的日记,必定会毛骨悚然。
沈瑞泽苦笑道:“我俩不如就此离开,然后,等明天,在这四周方圆数里,做一遍搜索,必定会有所发现?”
常布花不信道:“当真?”
沈瑞泽说:“你不觉得这些飞蛾有些多吗?如果我猜得不错,必定是有人刻意养了这些飞蛾。那么这个人是谁,必定正是离奇失踪的崔北艾。”
常布花说:“我俩要去哪里投宿?”
沈瑞泽说:“离府城也不远,我们回府城。明天早点起床,再过来。”
常布花说:“也有道理,这么诡异的地方,若是在此地投宿,恐怕夜里也睡不着。”
沈瑞泽让常布花将那本日记本,又放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