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市井年方三十三岁,师出武当门下。他与齐风临本是泛泛之交。与林泰媛也不是很熟悉,算点头之交。
但在行旅之中偶然相遇,上官市井尚未婚配,对端正娴雅的林泰媛心生好感。
本来出于台面上的客套,上官市井必须要巴结林泰媛,也等于巴结齐风临。至于私底下,他还有些啥小盘算,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上官市井本来的名字不是这个的,本来叫做上官四经,他自己觉得不好听,遂改为市井,多贴近生活,令人倍感亲切。
认识的人都说他有点二,市井之名,就是二上加二。
有时候二点也没啥不好。至少人家觉得你可爱,也不会防你防得那么紧。
上官市井对齐风临的婚宴家事有所耳闻,知道他夫妻俩感情不是很融洽,两人长期分居。
上官市井对林泰媛心生爱慕,于是刻意巴结,邀请她一路同行。
林泰媛亲眼目睹锦衣卫跟流匪的白热化战斗,心底恐惧,出于为自身安全考虑,欣然应允,与上官市井的行辕,一同北行。
南岳镇位于南岳衡山山脚下,是一处繁华超大的集镇,本朝属衡山县辖区,后世属南岳区辖区。
上官市井安排林泰媛,随行辕入住镇上最豪华的客栈“财广发”客栈。与衡山派总舵,隔街相望,是衡山派的产业。
著名的衡山大庙,就在衡山派东北方向约三百米处。
衡山大庙,道佛儒三教并存,蔚为奇观,也是衡山派的产业。
住下后,林泰媛就带李淘淘和随手丫鬟林小雨去参观南岳大庙。
南岳大庙建构筑物占地面积极广,从山门到最后的藏经阁,一共是九进布局,宏伟大气。正中主轴线上屋宇,即为道教庙观,右侧为儒教祠堂,左为佛教寺院。
三者错落有致,和谐共处。
林泰媛不是俗人,但是,来到外面的世界,就必须融入流俗。为了不让人闲话,她也必须装作很虔诚的样紫,去拜佛。
就算你不拜,满大街的人,都会问你,拜佛吗。如此说来,佛教过于嚣张,在度俗人们,给他们一口饭吃,形成了规模宏大的拜佛产业。
南岳大庙清凉寺,念经堂里,交了钱的林泰媛和林小雨,跪在蒲团上,闭目垂帘,听和尚念经。念的啥,李淘淘听不懂,她皱了皱眉头,跑出来,透口气。
树底下,一个老和尚,在走来走去,嘴里也念念有词道,“大慈大悲用方便力,不随禅生,不随无量生,不随四无色定生……”
李淘淘好奇道,“大师,你为何不坐着念,反而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自己觉得好笑,忍不住嘻嘻笑出声来。
老和尚答非所问道,“小姑娘,你懂得慈悲为怀吗?”
李淘淘茫然摇头道,“不太懂。”
老和尚叹口气道,“愚钝啊,也罢,我看你腰间挂着刀,就传你一套慈悲刀法。”
李淘淘说,“多谢大师,请问大师怎么称呼。”
“贫僧法号澄湖,阿弥陀佛。”他递给李淘淘一本薄薄的书页,正是慈悲刀法。
李淘淘说,“刀法是用来打人杀人的,如何做到慈悲,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澄湖大师瞪她一眼说,“你看世人忙忙碌碌,无不是颠颠倒倒,你问我,我问谁?”他竟然拂袖而去。
李淘淘喃喃自语道,“大师真高人也。明知道越是解释不通的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解释。”
是晚,上官市井设宴招待林泰媛及属下将官。酒过六巡,属下将官们是明白人,都托词不胜酒力,相继告辞。席上只剩下了上官市井与林泰媛主仆三人。
华灯初上,酒楼外人声鼎沸,正是夜生活的开始。上官市井借着酒意说道,“在枯燥乏味的军旅中,得遇夫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林泰媛客气道,“承蒙上官大人一路关照,妾身感激不尽。”
上官市井开始絮絮叨叨他的人生经历……
总结下来,就是家贫,父母无力,兄弟姐妹多,苦日子过怕了。
上官市井读不去书,却是练武的好手,他是武当派穆木真人的高徒,跟钟离躺锵,何去疗等人,为武当派年轻人里边的佼佼者。
李淘淘想到自己的遭遇,感同身受,忍不住跟上官市井干了一杯,脸色绯红。
上官市井有点醉了,“将来,将来你哥哥要是混不下去了,可以到我军中来,我保证不会亏待他的……”
李淘淘眼圈一红说道,“找到了他再说吧。”
上官市井自己敲着碗,唱一首由今人编曲,宋代苏轼写词的《寂寞沙洲冷》,歌中有深深的期许之意。唱罢,他问,“夫人可对古诗词有所涉猎。”
林泰媛说,“说不上吧。我比较喜欢李清照的词,记得一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女人总是对女人有比较深的理解,虽然女人也经常相互敌视。
上官市井无师自通的男人套路开始了,他说,“在下庸庸碌碌经年,尚未婚配,实在是羞愧之至。”
林泰媛只好安慰道,“上官大人,师出名门,又在锦衣卫受到重用,正当青春,年富力强,何愁寻不着如花美眷……”
上官市井叹息说,“唉,真羡慕齐统领找了夫人你这么温柔贤惠的女子,我是相见恨晚呀……”
林泰媛一时无语,“……”
上官市井说,“夫人长期不在他身边,难道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夫人的事吗,我倒是听到些风言风语。”
林泰媛说,“我知道他在骗我,他也知道我知道他在骗我,他还是要骗我,而我还装作不知道他在骗我。”
上官市井同情道,“难为你了,夫人。”
林泰媛说,“多谢上官大人的关心。”
上官市井又说,“齐统领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多年冷落了夫人,他实在是不应该。”他手舞足蹈,已经失态了。
林泰媛说,“不要再谈齐风临,好吗?”
上官市井说,“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我说,夫人你,你不如离开他。”
林泰媛面露尴尬之色,意欲起身离席。上官市井竟然伸手去扯她的衣袖说,“别,别急着走呀。我刚才的话,实在是肺腑之言。夫人你千万莫见怪……”
林泰媛正色道,“上官大人,请自重。”
上官市井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他很自责道,“我这是咋了,真不好意思。”
林泰媛说,“是不是太晚了,我们改天再聊好不好?”
上官市井手足无措说的,“夫人你,是不是生气啦?”
林泰媛说,“是有点,大人你,还是该一个人清醒清醒,我们回头见。”她果断地站起身,林小雨还有李淘淘,都紧随着她,离席而去,只留下呆若木鸡的上官市井。
上官市井跌坐在座位上,双手抱头,这时候他感觉头痛欲裂,平时他不是这样的,一般他不会跟女人开这种玩笑。
就算是套路,他也玩不顺溜。但是,他真的对林泰媛有好感呢。一想到齐风临阴鹫的眼光,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几分。
坐在那儿,反复回想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开始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