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太容易。
我的人生，开始天翻地覆。
我在女客之中寻找特别有钱的主，为了离开海岛，孜孜不倦地努力。阿齐说悠着点，虽然钱很诱人，也不能伤了身体。我知道竭泽而渔的道理，还不想这么快英年早逝，但是有钱的客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机会稍纵即逝，必须抓紧。
后来我遇见一个私企女老板，她有钱，独身，坐飞机像我搭公车一样频繁，是个到处跑的人。我黏着她，极尽谄媚之能事。有一天真的如我所愿，她带我离开南岛，我第一次来到北京。从未想过，会在此遇见水杉。
我真希望你见到的还是当年的那个我。
我真希望蜕变之后你认不出我。
我真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让你永远都不要看见我这幅德性。
不不不，我多希望你能认出我，然后来带我回家，我们重新开始。
我是这样自卑又矛盾，这一场变迁洗礼叫我不敢，也不能正视你。
何雅雯带我来到北京，我知道这是个怎样的女人。如果让她看见我热泪盈眶认了水杉，是否会抖落出我在南岛做鸭子的事？然后甩一个耳光给水杉，再问我是跟她的钱走，还是滚回南岛继续做鸭子。
我不会认水杉。不能认。
我在车子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眼泪，还有她身后的那个男人。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她竟然和他在一起？牧一帛，别来无恙啊！我还记得，那个吃鱼帮我挑刺的哥哥，那个教我说中国话的扶我走路的哥哥……罢了！水杉能有他照顾我也安心了，一切都是天意。
那时我离开你，身不由己。如今我不认你，情非得已。
何雅雯喜欢到一家夜总会消遣，带我去，没有想到会再次碰见水杉。她巴望着我认她，眼里都是热望。何雅雯问我是否认识那小妞。我说怎么会呢！这样半生不熟的青苹果怎么可能比得上你这熟透了的水蜜桃？连你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我是如此言不由衷虚情假意，她满意地灌酒，让我喝得酩酊大醉。
何雅雯接到电话先走了，对我说别喝太多宝贝儿。我冲她摆摆手，已经分不清她肩膀上扛着的两个头哪个是真的。我醉了。
水杉看见我的丑态，看见我谄媚于女人间的卑鄙模样。我也天真地以为，这样她会彻底把我忘记。恍惚梦游中看见一张与我极为相似的脸，他冲我大笑，伸出手对我说，兄弟，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惊醒时看见梦里的事变成现实，眼前有张照镜子似的脸趴在我面前，他对水杉说：”这哥们谁啊？喝高了吧？“我又昏昏沉沉睡去，隐约听见有人叫他”莫冉“……
何雅雯的公司财务出了状况，她的另一个情人串通会计卷包会，留给她一笔烂账。虚伪的女人，还想找我发泄。我要离开她。她说你翅膀长硬了？别忘了是谁带你来北京的，离开老娘你连个屁都不是。”你已经破产了。“我很大度地对她说，”没钱你能养得了我吗？“
女人的度量不能揣测，她派人打了我，修理得很惨。就在我脸上挂着淤青，在北京午夜的街道游荡时又碰见了水杉。我苦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却总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我越过她疯跑，冲过马路越过花坛跑到她看不见我的地方。
她追来，寻不见我，坐在马路牙子上空等。那个男人出现了，长相酷似我的男人。我知道，他是那家莫式夜总会的太子爷，莫浩丕开的店。我如醍醐灌顶：莫冉？白冉！莫浩丕？白旗山的儿子跟了莫浩丕之后，改姓了莫？
哈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在马路边疯狂地笑，歇斯底里，为自己天才的大胆猜测兴奋不已。我像个癫痫病人般狂癫在马路和人行道之间，脚下的步子凌乱沉重，撞在一辆行驶速度不快的豪华房车上。我倒在地上，背朝大地仰望穹庐，黑幕下的路灯变得一片氤氲。才发现，毛毛细雨飘在脸上。一个人的影子掠过来，遮挡了大半个路灯，她在我头顶问：”没伤到哪里吧？“
苍老的声音，我仰起头眯缝着眼睛，看清了那个八旬老妪的身影，她拄着拐杖敲了敲我的耳朵：”年轻人，你很像我曾经爱过的一个男人……“
这是我此生听到的最可笑的一句女人勾搭男人的话，可是它帮了我，让我认识了玛丽亚·伊泰莲·索朗娃。这个炙手可热的财富女王，在我最需要钱和势的时候，峰回路转。玛利亚可以源源不断地给我钱，但要让我拿最宝贵的东西来交换……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说”你很像我曾经爱过的一个男人“并不是指相貌，而是我像个痴心病人一样狂癫地栽倒在她车前这个举动，与她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相同的地点，相同的疯癫，相似的眼神，绝望的惊恸。
后来呢？我问过她那心上人的去向。她说他从没爱上过她，痴狂醉酒倒在她车前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他挚爱的女人嫁给了权势和名利。玛丽亚用手指勾起我的下颚：”这个世界原本就是疯癫的，你信吗？“
我信。
她是个犹太后裔，他的父亲有一流的商业头脑，资本囤积之后生意越做越大，二战之后百废待兴，他利用远洋贸易和原油供应让自己成为炙手可热的富商。玛利亚是唯一的继承人，庞大的家业没有给她带来幸运，她爱的男人至始至终没有爱上她。因为他一生最恨的东西，就是财富。
那为什么不抛弃财富跟他远走？我问了个蠢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