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梅花吗?”
清晨,一个男子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梅花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看了下电话号码,这个号码似乎有点眼熟。
“我是,你是?”
“哦,我是康俊男,你还没睡醒吧,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没事,怎么了,有事吗?”
“嗯,今天中午咱班几个比较要好的要聚下餐,我想邀请你一起来,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我吗?”梅花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班里的聚会什么时候叫过她。
“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参加?如果今天不行,咱们改天再约也可以。”康俊男似乎觉得这样邀请有点过于唐突,所以也赶紧找台阶下。
“有时间,今天中午在哪?”
“就在咱们学校四季餐厅二层,我们定的包间,十一点半到齐。”
“好的,准时见。”
“哎……对了,嗯……你昨天……很帅……”康俊男很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很帅?估计是指昨天替康俊男出头怼那女生的事。
“哦,没什么,我也是看那女生对你有点过分了,才说她两句的,别放在心上。”
“我指的是……毛海蓉的事,你当时是唯一一个敢站出去的人,真的很帅。”
“哦,这件事……嗯……谢谢你的夸奖。”
“好了不闲扯了,中午见。”
“好,中午见。”
挂断电话,梅花在床上慵懒地抻着懒腰,梅小妹也睡醒了,爬了起来。梅姨已经准备好早饭,梅花看到餐桌边的写字板上还写着复仇计划,梅花走过去将写字板上的字都擦掉了。
梅姨自然是反对的,她原本已经计划好了怎么报复女主编陈红,但被梅花彻底叫停了。报仇如今对梅花来讲真的没什么意义,这些已经不再是她内心的牵绊,不在乎也就都不重要了。梅花能和梅姨、梅小妹这样吃着早餐,享受这种关爱就已经很幸福了,其他的梅花对梅姨保证,她自己可以独立解决好。
吃完早饭,梅花收拾好背包便出门了。
梅花下了公交车,径直来到女主编陈红的办公室。梅花刚一敲开陈红的门,竟发现里面会客的沙发上坐着两张熟悉的面孔,大导演李凯和他的小助手。梅花刚要打招呼,但一想到当初和李凯认识是通过学校的麦斯节颁奖典礼,而如今的李凯并不认识梅花,梅花只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陈红见到梅花有些急了,“你怎么来了?”
“哦,陈主编,找您有点事儿,我们外边谈吧。”梅花面对这样的陈红,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没看见我这儿有重要客人嘛,你先出去,一会儿再说。”陈红想赶紧打发了梅花。
“那好吧,这是我的辞职信,给您放这儿了,我走了。”梅花将辞职信从包里拿出来,其实这份也不算正经的工作,只是梅花想给自己在这间公司这么长时间的努力一个最后的交代。
“哦,辞职?嗯,放这儿吧。”陈主编似乎放下心来,嘴角上扬一丝得意的微笑。
梅花鞠躬致谢准备离开,李凯的小助手开了口,“哎,你是不是叫梅花?”
梅花很好奇,这个小助手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谁?难不成他也和自己一样有双重记忆?
“啊,是。”
李凯给小助手使了个眼色,小助手拿出一张名片,“这位是李凯导演,我是他的助手,这次来我们是跟陈主编聊《挚爱》这个故事的版权的,也希望你有时间能参与我们公司的项目。”
陈主编沉不住气了,“哎,她啊在我们这儿就是什么都不懂的一个小屁孩,去了只会给你们添麻烦,我这儿有几个不错的新人都可以推荐给你们。”
李凯掐灭了雪茄,“陈主编,今天就到这儿吧。”
“哎,咱们还没聊呢,这什么意思啊?”陈红感觉形势不对,明显急了。
“《挚爱》是怎么回事,你觉得我不会调查吗?我要的是真正的人才。”听李凯这么说,陈红心一惊,《挚爱》的原作者确实是梅花,这个李凯真是来者不善。
李凯已经起身,“好了,话就说到这儿吧,再说下去就不好听了,先告辞了。”
经过梅花身边时,李凯对梅花点了点头,梅花也礼貌性地回敬。
李凯和他的助手离开了,陈红在屁股坐在椅子上,她当然生气,摒弃这笔账看来也要算在梅花头上了。
“你是故意挑今天来的吧?是你爆料给他们《挚爱》的事?我上辈子欠了你什么啊,大冤家,你要这么整我!”
梅花不想和陈红纠缠,刚想离开,但陈红抢先一步关上了门。
“怎么?要动手吗?”梅花语气冷静,眼神丝毫不畏惧。
陈红倒是被这句话吓到了,梅花不一直都是那个唯唯诺诺的梅花吗?怎么突然变了?一定是仗着李凯给她撑腰。陈红越想越气,直接一巴掌打到了梅花脸上,梅花的脸被打得生疼,随之梅花也狠狠地回击了陈红一巴掌。
“你敢打我?”陈红眼睛瞪的老大,要吃人一般,她那吃过这亏。
“我打你,是因为你动手在先,这一巴掌我必须回敬你,否则回去我没法和梅姨交代。但即便是这样,我也要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计较这些。我今天来辞职就是想了结这些无厘头的恩怨,但没想到赶上这么一出戏,真是够无聊的。”
说着梅花又想开门往外走,但又被陈红一巴掌拍在门上拦住了去路。
“打完人还想走,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
眼见陈红开启不讲理模式了,梅花知道自己是轻易出不了这个门了。
“你……真是蛮不讲理!”
“你说谁蛮不讲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臭不要脸的!”
“爆什么粗口啊!好,今天我就跟你说道说道。”梅花把包往沙发上一扔,“陈红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让着你吗?因为我是一个打工仔,我需要钱,我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我一直在这里卑微地乞讨着这么一点点薪水,就因为我需要钱,我才一直隐忍着你一次又一次霸占我辛苦熬数个昼夜出来的作品,我奢求着你能给我一点希望,可你总是让我绝望,把我的稿费一次次找各种理由吞掉。陈红,我不是傻子,我只是活得太辛苦了,我需要这些钱才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而已,给我这样没家庭条件没背景的人一条活路就这么难吗?你知道你把我逼的差点上吊自杀吗?你心里的良知都去哪里了!”
“良知,这东西谁会有?谁还会有?”
梅花推开陈红,坐到了沙发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跟着你吗?很多年前我曾在一本杂志上看过一个女人写的故事,她说她原本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但是突然有一天,她出差提前回到家,故事就这么狗血的发生了,她老公和她的亲生妹妹搞在了一起,一天内她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亲人,她的女儿也被老公和妹妹抢走了,她被他们以各种诡计设计撵出了家门,原本幸福的家庭四分五裂,她也仿佛一夜之间看清了人世间所有的丑陋,但是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怨恨他的丈夫和妹妹,她说他们只是暂时迷失了,她依旧坚信善良可以唤醒他们的良知。这个故事熟悉吗?在我人生灰暗难熬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这篇文章,它点亮了我心里最后一盏灯,这也是我决定来这个地方工作的原因。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是亲手灭掉我最后这盏灯的人。”
梅花一阵苦笑,陈红尴尬地站在原地,她从不知道梅花来这里的原因,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感兴趣过这个原因。陈红一直以为梅花就是一个闷不作声、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好摆弄的职场新人,她怎么也没想到梅花竟是因为自己的那篇文章……
“很意外吗?我也觉得很意外,今天第一次跟心里的点灯人正式说出来这些话,却是这么奇怪的气氛,算了,今天日子不好,出门没看黄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梅花拿起书包要走。
“你恨我吗?”陈红低沉沙哑地声音。
“以前的我会说不恨,现在的我会告诉你,恨过。”
梅花绕过陈红,拉开了办公室的门离开了,她赶着去和康俊男他们聚会,这也是她原本的计划,关于辞职这件事,她知道她做对了。
一个星期后,梅花正在家中客厅修改剧本。
“梅花,有你的信!”梅小妹手里拿着一堆零食和梅姨进了屋,梅花注意到梅小妹零食堆里夹杂着一封正规信封纸,右上角还盖着一枚黑色的邮戳。这年头谁还用通过这种方式写信?太奇怪了。
梅小妹将零食一股脑地倒在沙发上,梅花抽出信打了开,里面流畅优雅地字体呈现在眼前。
梅花:
你好!
我是陈红。我想你一定没想到是我给你写信吧?但这的确是我写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是的,我辞职了。
那天你离开后,我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过往如烟一缕缕浮现在眼前。以前我也是一个和你一样的傻姑娘,任劳任怨,从不计较得失,我以为这样的善良也会换来善良,直到那场婚变让我看清楚了现实。
其实对于你看到的那篇文章,我想跟你说句对不起,我撒了谎,当时的我只是一味地想要得到杂志社的这份工作,因为我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我需要这份工作证明我不是个失败者。所以我拼命地攒稿子,我像在观众面前演戏一样编着我的故事,我把自己原本家庭妇女的怨妇身份改编成了一个励志的职业女性,我欺骗了老板说自己有多年的工作经验,我欺骗了读者说我心里还有善良,只是那时候的我已被仇恨蒙蔽双眼,没了良知。
现在回想自己那番胡言乱语,我真的要对你说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的读者,我欺骗了你。是你让我第一次明白,这份工作的神圣,但很明显,我配不起这份神圣,这是我辞职的原因。
以前看到你,就像看到过去的我自己,我恨呐,我恨自己当初怎么这么没出息这么懦弱,所以也不待见这样的你,同时我也真的嫉妒你,你让我看到一个真正有天赋的写手是什么样的,当然,现在我变得羡慕你,羡慕你的单纯。
梅花,谢谢你给了我勇气,我要去旅行了,周有各国一直是我的梦想,咱们日后江湖再见!
此致
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