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餐厅里,杜凯发现一张告示,不,准确点说是十五张告示,警示,拥有一个大大的红色感情号,上面盖着一个×,这也是首先吸引他注意的原因。鉴于外国人向来继承着幽默基因的考虑,张贴此告示的人显然非常愤怒。这些告示是用十五种语言写的,而且,都是一些奇门遁甲式的语种,不过,奇怪的是,唯独没有中文,日文和韩文,而英文版的开头是这样的,中国同胞,日本同胞,韩国同胞,请看此版。
然后,是此告示的主题,二号字体:此餐厅禁止放屁。
然后是行文,行文颇为流畅,用词精美而考究,像一篇修饰过度的酷口相声,翻译成中文应该很精彩,这一点,相信任何一个国家的文字都跟中文没法比,不过,原谅杜凯笑点太低,他一声都没有笑出来,而是很认真的看完了全篇。
他略微低头瞅了瞅告示的最下面,有一张很专业的屁所含化学物质的表格。
屁有毒,还容易爆炸。
杜凯用目光测量了一下,在目视高度,如果还有地方的话,他们也许还会贴上类似于塔加路族文那样的文本,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进餐厅不准放屁。因为听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文字跟中文很像,备受受够了中文的老外厌恶。
“你有什么意见?感想如何?”珊迪打趣道。
“如果是我,我就贴两张,一张中文,一张拉丁文,东方人请看中文,西方人请看拉丁文。”杜凯说道。
“我是说屁。”珊迪说道。
杜凯拍了拍告示:“说的好。”
杜凯看了看表,正是当地时间的午餐段。这个Paul倒是很有耐心,脾气很好,知道该急什么,不急什么,不过,他认为他能够在早上十点钟精神饱满的起床并且稳住了良好的心态就已经不简单了。试问别人,有几个能够做到?
他做了两百天的囚犯,饥饿感已经被他成功的压制住了,他认为他的身体的某套系统已经被他折磨的放弃了工作,不再给大脑反馈信息了。
“你需要换块表。”珊迪说道,然后,她在她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记下了什么。“这里的太阳射线有着无数的不确定性,而这个国家又很穷,卫星失灵是很寻常的事情,你的手表会水土不服的。”
以前吧,说一个国家穷,水电跟不上,现在也算进步了。杜凯点头,“是这里的专家特制的吗?”
“不是,我们这里没有手表专家,在瑞士订购的,两百多年的家族企业,非常靠谱。”珊迪说道。
“他们也面向太空?”杜凯问道。
珊迪捂着嘴笑,“他们说他们制造的手表还带穿越功能,你看,这是他们的广告。”珊迪把手机递了过来。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杜凯低头看广告,广告拍得很好,制作精良,引人入胜,像一部科幻大片。
他抬起头向对面递手机,却猛然发现珊迪的身旁紧挨着她坐着一个男人。
“你别介意,弗拉就喜欢揩我的油。”珊迪说道,“还有,他听不懂我们说话,他除了母语啥语言都不懂,更糟糕的是,我虽然会八国语言,唯独不懂俄语,一句都不会。”
弗拉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他看上去不像俄国人。”
“他是混血儿,而且不是第一代,十几代了吧。”珊迪说道。
“弗拉听上去怎么像女人的名字?”杜凯说道。
“哦,应该是弗拉索米尔,或者叫弗拉尔维奇……”她摇了摇脑袋,也不是很肯定,“总之我们就喜欢叫他弗拉,是不是弗拉?”珊迪解释说道,“他平常签名字就是两个字母,就跟ok一样,有点像英文。”
“他是哪方面的专家?”
“太空飞行器维生系统专家。”
“那很厉害,那他起码得有一个博士和两个硕士以上的头衔吧。”杜凯说道。
“他有五个博士学位。”珊迪肯定的说道,“我觉得他如果少拿一个学位的话,他起码能够学会一千个英语单词,那样,他就不用这样可怜巴巴的干坐着了。”
杜凯眨了眨眼睛想起了什么,“我的乘坐舱就是由他负责的?”
“是。”珊迪说道。
“那他此时会不会在琢磨怎么杀了我,让我死在里面,而别人一点看不出来是他的责任?他有这个本事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想?”珊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你看他的眼神,很明显,他把我当成了情敌。”杜凯说道。
珊迪惊讶地已经无法说话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解释道,“这里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喜欢揩我的油,除了Paul。”
“还有我,除了我。”杜凯冷冰冰的说道,“嘿,兄弟,我在里面能够活多久?”杜凯拿出手机,冲着手机说道,然后将手机伸向了他的嘴边。杜凯一直都认为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啰嗦,问他,自然是跟他的专业问题相关。
弗拉开口说话了,声音非常低沉,甚至有点恐怖,这个人恐怕一个月说话都不会超过十句。
杜凯看了看手机,设计存活时间是24个小时。
“您能解释一下吗?跟我详细说一说。”杜凯问道。
对面的弗拉立刻拉下脸来,怒瞪着他。
这很奇怪。
“杜凯。”珊迪说道,“这里的专家都有个毛病,他告诉你是24个小时那就是24个小时,如果你要问其它的,他们都会不高兴,因为他们是专家,他们不喜欢外行的人提出问题,因为他们认为即使他们跟你解释了你也不懂,这就像是对他们的专业产生了质疑,而这是他们不能够接受的。”
杜凯将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我自己不会查吗?”他开始数据库搜索:一个人一天需要呼吸多少氧气?不对,一个人一天的吸氧量是多少?……。
这里的资源真的是很苛刻,吃一顿饭,等得时间比吃饭时间长,而且,餐盘里不能有渣滓的剩余,否则有罚款规定,不过,如果你饿了,随时可以来找厨师给你做点什么,这里的厨师服务很周到,据说薪酬很低,很廉价,就跟电一样。
吃完了饭,杜凯盯着光可鉴人的盘子问道:“有没有人对罚款这个规定提出过质疑?要知道,在国内,员工对公司的各种罚款规定烦透了,月底拿到手里的工资还没有罚掉的多,你还不能有异议,否则,你就会失业。”
“所以,他们只配打工。”珊迪不屑的说道。
杜凯点头认同。
“你在国内有过女朋友吗?”珊迪琢磨着他,等着他回答。
“你认为有还是没有。”杜凯说道。
“应该有吧,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没有刮胡子?我觉得你很酷,从这一点,即使你不去追求人家,也应该有姑娘倒贴才是,我说的对吗?”
“国内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好不容易讨到一个媳妇就付出了一套房子的代价,而且还没有得到姑娘的芳心。”
“你把重点放在房子上?”珊迪问道。
“因为我只有房子。”杜凯回答得很干脆。
“看出来了,你真的很冷血,希望你能够多买几套房子。”珊迪说道。
“你这个建议不错,所以,Paul的认知有问题。”
“你敢质疑老板,他可是中国人,而你在为他工作。”珊迪说道。
“我倒是希望Paul的命令就是圣旨,那样的话,那些小子再揩你油的话,我就干他们。”杜凯握了握拳头。
“听说北方人向来脾气暴躁,不好惹乎,今天算是见识了,不但野蛮,还很霸道。”珊迪说道。
杜凯往后靠了靠,将整个后背都贴到了椅子背上,然后,全身松懈下去,不怀好意的盯住珊迪嘿嘿地笑起来。
珊迪像中了风寒一样浑身颤抖了一下。
“实话跟你说吧,我觉得有些事情不需要隐瞒,那样会耗费更多的脑细胞,而且很幼稚,说不好,将来还需要玩什么剧情大挪移,大扭转什么的,给感情戏加点筹码真是太无趣了,想必你也看到了,我是那种不善于掌控剧情的人,特别是情感戏。”杜凯说道。
“有什么秘密你就说吧,我洗耳恭听。”珊迪说道。
“我在国内的前女友就叫珊迪。”杜凯说道。
“哦啊!”珊迪摆正了身体,“看来,我们今天的谈话才刚刚开始。”
Paul出现在餐厅里的时候,整个餐厅里就坐着两个人,他们聊得很欢快,木头疙瘩虽然没有珊迪丰富的肢体语言,但是表情却有着不同以往的内容,而且他还陪着珊迪一起开怀大笑,用双手拍着桌子。
哦?他们在谈论什么,宿舍里怎么会有一个二哈?Paul竖起耳朵——人们往往有一个通病,别人如果说话很清晰的时候,你往往把它当成噪音,努力排斥出体外,而如果你听不清楚的时候,你却非要搞清楚它的内容不可。可惜,这些内容没有任何营养价值,还不如噪音。Paul整理了一下衣服领子,他今天盛了一份非常油腻的菜,容易溅出油汁,得仔细吃饭才好。
他们旁若无人,根本没有发现不远处还坐着他们的老板。Paul吃完了饭,仔细的清理完了他的餐具,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