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细雨几时休，蓑衣未旧人先愁。
秋来问雨何时下，却道春天赶紧来。
这是流传在渭城的一句诗，具体来源已经无处考证。只是传说这诗的上半句原是南唐国诗人所著，而下半句确是常年居住于此的一个落魄秀才，酒后胡言而成。
但无论这首诗成因如何，却是道出了渭城春季多雨，秋季少雨的尴尬状况。
渭城在梁国的南面，虽然离海不算太远，但是因为有连绵的深山阻隔，这里的贸易经济一直都没发展起来。
时常有年轻的人从渭城那座山路翻过，去海边感受繁华的生活。渭城的人口数量也就多年没有什么变化。
这里虽然雨季不长，但是勤劳的梁国百姓世世代代在城外那些石山上，挖出了一个个形状各异的“蓄水池”，用来应对干旱的季节。
庄稼虽然种的不多，这里的百姓也算衣食无忧。
渭城山势连绵，安静而美丽。
有些热爱山川的赋闲之人便会在此定居。
就如同城西角枯山上的那座山水居。
听说山水居的主人乃是当朝宰相的故旧，故而虽居于枯山，但当地的百姓都对那座美丽的院子保有一丝敬畏。
……
这一日，风和日丽，院子里的闲下来的丫鬟和仆人都跑到外院享受微风带来的丝丝凉意。
而内院柴房外则坐了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孩童身后不远处的摇椅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孩童正用力挥舞着比自己手臂还粗的斧头，吃力地往眼前的柴火上劈去，斧头卡在了柴火中间，孩童嘟着薄薄的两片嘴唇，用力甩了甩早已麻木的手臂，咬牙再度劈了下去，柴木应声而断。
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小堆砍好的木柴。可想而知，这童工劳作了多久。
“樊爷爷，我都砍了半年的柴火了，还要砍多久呀。”小家伙稚嫩地声音传出，他稍微斜了斜水灵的大眼睛，撇向了躺在摇椅上的老者，语气中带有一丝不解和幽怨。
老者睁开了皱纹满布的眼皮，略显混浊的双目，看向了古灵精怪的孩童。
“好了，日头差不多了，少爷，你该去上课了，老爷从外地给你请了新的私塾老师，你可再不能把先生气走，否则老爷可要气坏身体了。”老人轻声说道。
从年初以来，山水居的主人便陆续从渭城请了最好的先生，来教小少爷习文断字，可是不到一个月，这两个先生就被这调皮捣蛋的小少爷用各种方法气走。
其中一个老先生更是直接断言道：“朽木不可雕也。”此话一出，倒是将山水居的主人气得不轻。
这件事情在渭城传开，山水居朽木公子的名声名扬城内，无论山水居主人开价多高，竟再也没有先生愿意来给这纨绔公子教书。
无奈之下，只好花重金从外地请先生过来。
“不会了，樊爷爷，不管那先生说什么之乎者也，我都听着就是了，每次换先生，我就要重新拜师，很累的啦。”孩童话语间有着成年人一般的语气，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与众不同，老人早已习惯，也未搭理。
而是缓缓起身，将砍好的柴火一块一块码齐，抱进了柴房。
孩童见状，撇了撇嘴，知道老人的性情，明白了老人是在赶他走，便起身去前院拜见新来的先生去了。
……
这是肖夜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四年，这些年里，他逐渐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自己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有很多自己记忆中熟悉的事物，同样也有很多自己闻所未闻的东西。
那场京城里的血夜已经过去很久，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肖夜不确定自己的身世是怎样的。
但是却知道给自己改名董夜的人，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虽然一个青年的灵魂困在一个孩童的体内，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别扭，但好在肖夜适应力很强。慢慢便想通了其中的道理。
“时间是一把猪饲料，会让自己的身体慢慢膨胀，直到变成青葱记忆里的模样。”这是肖夜这些岁月悟出的道理，或者说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但是让肖夜略感舒服的就是他的名字，肖夜这个名字，是樊爷爷从小告诉他的，但怎么听都像是饥肠辘辘的吃货，半夜爬起来的盘中餐的统称。现在改成董夜，倒还有些顺口。
今日完成了樊爷爷的早课，下午就必须完成先生的授课。虽然肖夜的年龄还小，但是却表现出了寻常孩子所没有的成熟。山水居每一个人都已经习惯了小少爷偶尔的荒诞言论和对漂亮丫鬟奇怪的目光。
于是山水居主人为肖夜请的先生除了要教他识文断字之外，还要教他古文诗经。似乎这位主人也认为肖夜的表现是理所应当。
但是肖夜却十分苦恼，甚至一度抑郁，他总不能扯着嗓子去像那些胡子一大把的糟老头吼道：你们教的那些字，少爷我上辈子就认识，还有那些之乎者也，是少爷我上辈子最讨厌的东西。
只怕此语一出，在这些老学究的眼中自己就不光是朽木可以形容的了。只怕朽木前面还要跟着仨〈形容词〉——“吹牛皮”。
所以肖夜尝试着用自己纨绔公子的耍赖，气走了教书的先生。想以此来提前结束自己犯瞌睡的读书生涯。
但是山水居的主人是如此的有耐心，虽然生气，但依旧从未间断得为肖夜请名师。
肖夜在昨日听下人们说有位外地来的先生到了渭城的时候，便彻底放弃了这场父子拉锯战。
“先生好！”肖夜躬身行礼道。站在其对面的中年男子微微点头回礼。
“这小家伙今后就拜托先生了。您看着随意教些什么，不听话的话，您随意教训。”穿着青袍的山水居主人朗声道，声音雄浑有力。
中年男子闻言，也是摇头轻笑，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哎呀，董老爷，这怎么好意思呢。来时听说了朽木公子的名号，我会尽力把他雕刻成一块璞玉的。”
“哦？先生有如此信心？”山水居主人眼神一亮，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书生。感觉这这次请来的先生倒是和前面的不同，豪放的性情倒是很合自己的胃口。
“信心还是有些的，化腐朽为神奇是我最擅长的领域。”
“哦，哈哈！这样我就放心了，我那丫头也到了入学的年龄，不如让这两个孩子都跟着先生学习，酬金我给双倍，如何？”山水居主人大笑道。
那先生含笑应下。
两人一对一答，全然没有照顾不远处小家伙的感受。
此时，肖夜满头黑线，心中一万头某种生物踏过。“老爹”奇葩也就罢了，这次居然碰到个奇葩老师，听着老师在“雕刻”二字上故意加重的语气，偷偷瞅见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玩味的笑意，肖夜不知怎么的，心中莫名有了些不好的幻想。比如变态老师针扎幼童，或者是不良老师猥亵美少男的情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