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渭城远了,自然也就离群山近了,前往上京的道路只有这么一条山间大路,绵延三十里后,才能走到平原。
冬天已经结束,正在困扰着西荒和梁国西境的春旱并没有影响到山里。春风透过山间层层峭壁间的缝隙,绿了枝丫,活了枯草,然后在群山峻岭间,多了些车轮和马蹄的痕迹。时不时有蝴蝶闻着草香,在路旁的草地上追逐。
山间道路上,一老一少两人正顺着车辙缓步而行。
肖夜自重生以来,倒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好一番良辰美景,颇有些桃花源的美妙。
他放缓了步伐,身旁的老人自然也慢了下来。
眼前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少年拖下靴子,坐在了溪水旁的石头上。先将随身的水袋装满,然后将脚踏进了水中。
“樊爷爷,来泡泡脚吧,走了这么几天,脚上全是汗呐。”肖夜喊道。
老人微笑着挥挥手,表示拒绝,笑着走到肖夜的所在溪水的上游,用右手舀起水,胡乱在脸上怕打。
突然,溪水中的鹅卵石开始轻微跳动,接着地面震动。
两人一惊,连忙向后方山道看去。只见一对人马自山间穿出。
肖夜定睛看去,目视下,大概十余匹骏马和三辆包裹严密的马车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骏马连接在车上的软索时而绷劲,时而微垂,传出阵阵金属的响亮的噼啪声。
肖夜皱眉,穿好靴子,手紧紧按在背后的包裹之上。
难不成是渭城知府的人马?
两人同时想到,做好了防御姿态。
可领头的人马,并没有停留,为首的一个满脸茂密胡须的大汗,骑在高大的黑马之上,从肖夜身旁掠过,用深邃的眼眸向下撇了一眼瘦弱的少年后,便挥鞭向前赶去。
整个车队掀起的尘土布满了肖夜周围,连溪水也被马蹄和车轮染浊。
待得马队离开了肖夜的视线后,他才心疼不已,溪水流速并不快,要想让水再恢复清澈,恐怕还要一会儿。
肖夜顿时没了洗脚的兴致。
“是巨戎的人。巨戎人眼眶深陷,眼珠为蓝色,鼻梁大多挺拔。我梁人无此特征。”樊少海轻声说道:“现今梁国与巨戎互通往来,在此见到巨戎人本不奇怪,但是那队人马身材孔武,呼吸平稳,很明显是西荒上的修行者,来意看来不简单。”
“巨戎修行者?”肖夜轻声道。
梁国与巨戎的往来,大多是生意上的往来,巨戎子民偏向于游牧,而梁国则以耕种为主,两者之间互为补充。
巨戎人用上好的牛羊,马匹以及皮毛草料换取梁国的丝绸锦缎,布匹珠宝和茶叶农产,这么些年多少商人来此,很少会有修行者前来,毕竟两国有世仇,虽在皇室压迫下,暂时和平,但太多修行者涌入,难免会各方引来猜忌。
一队巨戎修行者组成的队伍自西南过掠群山,绕山间而行就更为可疑了。巨戎与西梁边境交于西荒,乃是处在梁国正西方,那里有更为便捷的官道可走,巨戎人舍近求远,实在是绕了很多弯路。
“反正巨戎来人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爷爷,我们不如在此生火做饭,等他们走远些,我们再走。”肖夜提议道。他拍掉身上沾染的尘土和草屑,看向身旁的老人。
老人微微一笑:“无端的好奇心是致命的,少爷,你能做到这一点,去上京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便要安全许多。”
樊少海眼中尽是赞赏之色,再没有多说什么。
他找了块松软的土地,用石头开始挖升火的土坑。肖夜见状,也开始在草地上搜寻,找些干枯的杂草。
两人走走停停,始终没有耽误人生的一件大事——吃饭。
不久后,小锅支了起来,等到锅内清水沸腾,肖夜将包中提前晒好的肉干和蔬菜粒撒入锅内,再在锅边贴上几个干巴巴的烧饼,汤的香味很快飘了起来。
老人和少年满足地相视一笑,拿起烧饼,开始享受美味。
吃饭也是一种修行,佛山《阿难经》中曾记录到大僧语录:一坐食已,无为无求,无有病痛,身体轻便,气力康强,安隐快乐。
而樊少海对此话的理解更是简单粗暴:饥来要吃饭,寒来就添衣,困时伸脚睡,热时爱风吹。
这四句话里,吃饭排在第一位。
汤足饭饱之后,肖夜开始收拾起来。樊少海则盘坐在原地打坐修习彼岸经,他修为境界很高,修炼砍柴得来的根基又十分夯实。半本彼岸经中的六层心法,已经参悟修炼到了第一层。
修行时隐隐有微弱的金光透体而出,肉身日渐强大。
肖夜看着修行的老人,也佩服老人的毅力和强大的心境,同样盘坐在原地,看了看日头,确认精神力溢散还在继续。便在识海中开始临摹道家九印中的“兵”字印。
修炼这个字,肖夜已经做到了记于脑海,但还是无法写出,他没有听从老人的话语暂时中断练字,既然现在精神力流失,那他更应该补充精神力。
……
突然几声鸟鸣自山间传来,清脆之音回响。绿地上打坐的两人突然同时睁开眼睛。
却不是被鸟鸣惊醒。
此时以快近黄昏,山中鸟雀早已噤声,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向山间土路看去。
“踢踏踢踏”连贯的马蹄声越来越大。
一个身穿野兽皮毛的巨戎蛮族,骑着黑马出现在路的尽头。
这人正是当时经过肖夜面前的领头之人。
此时折返而回,只怕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