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不胜熟悉的声音,诵唱着陌生的语言,忽高忽低,那神秘的曲调,似海水包围了念儿,将她淹没,又如潮汐,一波一波冲击着她的耳鼓,带来落水没顶般的无力。
“念儿,别愣着啊,大家都跪下了……”不知什么时候也趴在地上的文宇偷偷的扯着念儿的裤脚。
年轻的和尚也看到这唯一站着的女孩子了。紧紧裹着身体的大红披肩上的流苏在清晨的微风中纷乱起伏。同时,他还看见了那个女孩子右手上带着的一串很是眼熟的带有紫色流苏的佛家念珠了。
不知道为何,看到这个陌生的女孩子,竟让他淡如止水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涟漪……明明就是不认识她,却对她有着莫名的熟悉感,甚至觉得这个女孩子就是自己几千年来苦苦追寻,苦苦等候的人……
她依旧愣在原地,隔着匍匐的人群,与他遥遥相望……
突然,念儿泪如雨下,同时口中低喃着,”这一世,我超脱灵魂的羁绊,
转世轮回,只为再度与你相恋;
这一年,我寻遍万水千山,
蓦然回首,却已是沧海桑田;
这一月,我扫尽菩提落叶,
不为续佛缘,只为断了痴念;
这一日,我埋葬前尘往事,
再修梵行,奈何我心,已乱了千年。”
一世世的轮回,人生人灭……到头来,也许就是这一次次的擦肩而过,却成就了她与他生生世世的无悔……
天界梵音殿
“姑娘,姑娘,您醒了!您终于醒了!”微微睁开眼,我便被眼前这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的人儿弄得一头雾水。我这是……又见那少女噙着泪呜咽道:“姑娘,您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迷茫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女,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我的记忆,似乎变得有些支离破碎,眼前晃动着一个个前尘往事的片段……突然,我终于拼凑出了完整的记忆……
我依稀记得,好像身为迦洛的愔恩为了救我,与凤鸾同归于尽了。而我,为了再见迦洛,为了迦洛安全归来,我念动了死亡祷告……最后,迦洛是回来了,但是只剩下了灵魂,而我……也飞回湮灭了……
想到这儿,眼中的泪珠又悄然滑落……
迦洛……迦洛……
你现在在哪儿……
虚弱的撑起身子,抬眼间正对上正前方的一巨幅通透的风镜,凝视望着镜中那本因再熟悉不过的容颜,削瘦白晰的脸蛋上,有著薄薄小巧但无限诱人的朱唇,丰盈的俏鼻,细长的睫毛下更是一双巧夺天公,勾人心魄但又如深海般令人望不进深处的黑睦,一头瀑布般柔顺乌黑的青丝长长的垂於削瘦的肩上直至纤细的腰上。看上去完全象个错落在凡间的仙子,有着超然的神圣感觉,再加上……额心有个和愔恩一模一样的银白色的莲花印记,更是显得整个人超凡脱俗,美丽的不可方物。
原来,我竟已经变成了文殊儿的模样……
就在我愣神的空档,突然,一抹俊逸身影进入殿来,他那秋水盈盈的水蓝色长发无风自动,竟是舞得那般缥缈虚无。眉间一颗青莲印记正流灿着妖娆的光芒……
即使几千年没有见面,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是愔恩的大哥,青莲一一梵音。
原本,在我还没有来过天庭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愔恩的容貌已经是完美至极,可是,当看到过梵音之后,我才知道远胜世间一切色相的容颜是怎样的!
似乎是察觉了我的目光,那双水晶般近乎通透的眼睛正对上我黑色的眸子。这一看,我着实移不开自己的视线,只觉那双眸子,似要将自己吸入一般。
“文殊儿……你终于醒了!”梵音走到我的面前,淡淡的道。
我点了点头,有点茫然又有点急切的问道,“梵音……你怎么在这儿?愔恩……愔恩,他在哪?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你别急……愔恩……他很好!”梵音清丽的唇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是玉帝救了你和愔恩!……既然你已经醒来,就随我面见玉帝吧!”
“玉帝?”
梵音从容的点了点头,淡然的道,“是的!你和愔恩这几千年来的分分和和,玉帝都看在眼中,你和愔恩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说完,梵音便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依稀记得,自己这次下凡后遇见的一名女孩,她也有着与文殊儿几近一样的秋目,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云霄之颠,殿堂巍峨,玉石流苏,光华璀璨。
现在大殿之上,正是站了一屋子清华如玉的仙人,出尘脱俗,气宇高华。
我跟随着梵音走入凌霄宝殿,众仙家对我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在一帮仙人之中,我看见了那抹熟悉的红色身影,红莲舞妃,此刻,他正盈盈的对着我微笑,妩媚的神色是千年不变,而站在他身边,身穿一身黑衣的黑莲凌筱也向我望过来一眼,神色极淡,接着便又移开了。
遥遥云巅之上,玉帝一直安坐不语,沉默如万年冰山。
玉帝微微昂首,我一抬头,正遇上了玉帝的双眼,立时怔住。
那是千万年的睿智清澈,明亮似夜空的星辰,又似无所不在的光明,是神的慈悲,看穿了我,好像一直望到了人的心底。
神无相,相由心生,天上地下三界的主宰,是清雅威严睿智的玉帝。
玉帝凝视着我,淡淡的问道,“文殊儿……你和白莲上仙一一愔恩之间的恩恩怨怨,朕都了解。当年,因为凤鸾的从中作梗,你心灰意冷之下,舍弃得来不易的永生,甘愿重新下界为人,如今,你和愔恩又经历了数千年的情劫,现在,你作何打算?”
我虔诚的跪于地上,行了个大礼,哽咽的道,“愔恩因为我,先是舍弃了唯一成佛的机会,后又舍弃了仙家身份,无论上天入地,他都对我痴情不改,如今,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终于明白,我爱他!我对他的爱并不比他对我的少!……从今往后,我愿与愔恩生死与共!永不分离……还望玉帝成全……”
此刻的我,还没有看见愔恩,不知道他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不管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放弃愔恩,我再也不会放开他的手了!
玉帝微笑点头,俊美威严的脸望向众仙,安然道:“从今日起,文殊儿封为文殊仙子!赐府宅愔恩殿……”
众仙一派愕然地看玉帝,玉帝望向遥远的天际,闭了闭眼,转头看众仙:“这就是人世间说讲的真爱,你们是不会懂得的!”
闻言,我怔忪地跪在殿上,如在梦中,也忘了叩谢玉帝。
我是不是可以把玉帝的意思理解为,我可以和愔恩长相厮守了?愔恩殿正是愔恩的府邸,玉帝这么说,是不是就公开承认我是愔恩殿的女主人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突然,一声熟悉的轻唤声唤回了我的神智,
“殊儿……”
我艰难的转过身,寻声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愔恩绝丽的容颜。他的容貌如同最完美的日月星辰一般,那双蕴涵着无限温和与轻柔的清澈眼眸,让人不自觉沉溺,少见的银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使他整个人有一种洁净的温柔气质,吸引人前往却让人又不敢靠近……
“愔恩……愔恩……真的是你?”我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唇,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他不是只剩下灵魂了吗?为何他如今还好好的站在我的面前?
“是我!殊儿……”愔恩点了点头,轻轻拉住了我的手,“是玉帝救了我们……”
像是看出了我的疑问,玉帝眼中忽然有了笑意,扫了扫底下众多的仙人,转头对我道,
“由于朕太过溺爱凤鸾,才致使她养成嚣张跋扈的性子。最后,她误入魔道,也算是咎由自取,我身为他的皇父,替她来补偿你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今,时过境迁,希望你们幸福……”
“多谢玉帝的成全……”愔恩带着我一起跪谢玉帝。
愔恩殿
梨花盛开,蜂飞蝶舞采蜜忙,落英之处,花随流水飘无踪。
这天儿……适合睡觉。我这么一想,就毫不迟疑地从屋里搬出一张竹编躺椅,摆在一株梨树下,舒舒服服的躺下。
半眯着眼,我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一片向着我飞落的梨花,微微张嘴,舌尖一卷,梨花含入了口中,我也闭上了一双困顿的眼。补一觉,醒来时大概愔恩也该回来了。才半日不见,我已开始想念。
日渐西移,快落山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梨花林里慢慢走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金红的残光照在他半边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的光彩来,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好一个风采翩然的绝美男子。
他就是愔恩,也是转世后的迦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