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什么了,生那么多。”黛玉扑哧笑了,娇嗔道:“姐姐什么时候给自己接生啊?”
宝钗的脸色骤变,虽然黛玉看不到面纱下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已经无疑的暴露出面纱下的惊慌,进而是落寞。对,落寞,黛玉不止一次的发现那面纱外的眼睛暗含着的那种落寞,发自内心的寒冷与落寞。
宝钗挥挥手,上了车,黛玉终还是忍住了眼泪,水溶倒是有些奇怪,刮着黛玉的鼻子道:“真实多愁善感,连个接生婆走了,你都想哭。”
黛玉瞥了一眼水溶,不作声。按理说,要当是平常,黛玉的伶牙俐齿怎能轻易放过水溶,这令水溶更奇怪了,但水溶这奇怪的感觉很快就被得子的快乐给淹没了。
一路上戴着面纱、一袭黑衣的宝钗都未曾说话,平日里这个少夫人的话也不多,所以大家也未觉得有什么异样。不过此刻宝钗的心里却不曾安宁,黛玉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了,那么冰雪聪明的林妹妹岂能看不出来?不过终究没有被点破,这一点也算是黛玉知道自己的难处,心下慨叹不愧是姐妹一场。看着黛玉过得一切安好,自己放心了。同时心下也感到一丝丝的无奈和伤感。林妹妹的幸福映衬着自己生活的无奈,说不嫉妒黛玉,那是不可能的,但也只能限于此了,在宝钗的心里,这份嫉妒不过是藏在心里的痛楚和伤感罢了。
是啊,熟读古书,知书达理,三从四德自己还是有的,这二次为人妻岂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然是被逼无奈,虽然自己一直都没有答应过那个人,而且现在也不过只是名份而已,有名无实,可又有谁知晓呢?又有谁会相信呢?黛玉一直没去提什么,也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生怕哪句话伤到自己的痛处,自己又岂能不知。
长叹一声,今后自己的路该是何去何从啊?
当看到水溶毫无顾忌的抱着黛玉进了卧房的那一瞬间,自己是脸红心热的,好在是有面纱挡着,才免却了那份尴尬。是啊,自己何曾有过这种恩爱,这一生自己还会有这种时候吗?
宝钗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那张英俊的脸,棱角分明,虽透着寒气,但满眼确含着火一样的炙热。
是啊,他是不是也这样抱过自己?从雪地上把自己抱起来的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温柔的抱着自己?那一口一口的喂着自己汤水,那该是什么样的感觉?怎么又想到他了呢?宝钗的脸又觉的一阵阵发烫。宝钗虽然极力的避免去想他,可为什么那个人总在自己的眼前晃,晃来晃去,抹也抹不去呢?心里甚至多了丝企盼,心里甚至召唤着这份炙热,虽然宝钗在极力的拒绝着,抗拒着。
终于在一路颠簸中,宝钗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下了车,发现大门竟然是四敞大开着,宝钗有些诧异。那两个随从随即拿出了身上的武器,慢慢的向院内走去,院内有一行点点滴滴的血迹直指向卧房。
卧房的门也大敞着,院内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呼呼的喘着粗气。
“我们少爷的马”一个随从大声说道,带着激动和不安。
宝钗闻听,也顾不得身边的人,直接就奔着卧房而去,那两个随从也拿着武器跟了进去,因为要拉住宝钗已经来不及了。
宝钗进得屋来,只见东双闭着眼睛横卧在床榻上,身边一个侍卫穿着盔甲。而东双的盔甲早已经扔在了地上,上面都是血。
宝钗愣了一下,转而问道:“少爷怎么受的伤了?”
“本来是凯旋归来的,但路上遇到埋伏,少爷受了箭伤,现在已经昏迷过去了。”那个侍卫说道。
“可否请了医生?”宝钗问道。
“这荒山野岭的上哪里去找医生,本来我要带着少爷去城内的,可王爷一定要回到这里,说死也要死到这里。”说罢,这名侍卫眼泪都下来了:“少爷还说,死也要见少夫人一面”。
宝钗的心为之一颤,这世间原来也有为了自己不怕死的人,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偏偏是自己无法跨越的那份情感。
“脱下他的外衣。”宝钗稳了稳情绪,说道,话语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
脱掉外衣,宝钗发现东双的颈项上挂着一个红绳,绳上拴着一个块梅花形的玉佩。宝钗禁不住地一愣。但随即恢复平静,此时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慌乱。
宝钗仔细地检查东双的伤口,发现东双其实是有两处箭伤,一处在靠心脏外侧,虽然有些危险,但还不会伤及生命,尤其是这根剪就在心口外侧插着,并没有被人动过。而另一处则是在东林的右臂上,看似不是危及生命的地方,但宝钗一看,吓了一跳,这根箭才是致命的,因为箭已经被拔了出来,血估计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而可怕的是,这个伤口附近都是黑色,而且已经沿着手臂向上延伸了,分明看到一抹黑色的线条。
前面说过那个老接生婆,把家里祖传的医书都送给了宝钗,虽然宝钗主要致力于接生这一处的医术,但闲暇的时候也读些别的。所以对于医术,不仅仅限于接生。
为什么说东双手臂上的箭伤很危险呢?一个是因为擅自拔了下来,血涌出来了,失血较多,这也是东双目前昏迷的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这支箭是带毒的,伤口处是黑色的,而且已经向上扩散,目前只能做得就是把东双的右臂上的染毒的部分全部剃掉,否则,箭毒继续往往走,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宝钗有些拿不准,但是目前只能如此。宝钗找出了那个老接生婆给自己留下的医书,翻到那页,心里有些突突,毕竟没有真正的拿过刀。
可此时,自己再不出手的话,东双肯定是没命了,现在再去请医生肯定来不及了。
宝钗顾不得那么许多,咬咬牙,给自己鼓鼓劲,转身,对那名侍卫说:“你拿刀从这里把东少爷的手臂上黑色的肉全部弄下来,否则晚了就没命了。”宝钗在东双的右臂上画了一条线。
那名侍卫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是他的夫人,这里我作主,晚了,就来不及了。”
“小晶去准备止血的物品和药物。”宝钗熟练的对身后的丫环说道。
那名侍卫看着宝钗坚定的样子,抬起手沿着那条线,随着东双大吼一声,东双的右臂上的一大片肉,被生生的撕了下来,血涌了出来。宝钗不忙着止血,而是让血流了一会,待出现新鲜的血液,而不再是黑色的血,才将准备好的止血的东西敷上,又接过丫环小晶端过来的止血和补血的药,拿起小勺给东双喂了过去。
本来东双是昏迷的,但一阵剧痛,使他不由自主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吼叫,竟然痛的醒了过来。右臂处撕裂的疼,不过看到宝钗送过来的一汤勺药,便觉得疼痛减少了一半,张开嘴喝了进去。待宝钗刚将汤勺欲从东双口里拿出来,结果是拿不出来,因为被东双紧紧地咬住了勺子。宝钗低头仔细去看东双发生了什么事情,岂料东双的另一只大手一把将自己拉至怀里。口里则不停的喃喃说着:“钗儿,我回来了,我一定要回来的。”
宝钗心下又是一惊,想挣扎出来,又恐伤害到东双的伤口,无奈只好老老实实的呆着,不敢乱动。
“钗儿,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女人,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谁也不要。”东双的声音。
片刻,看着宝钗木然的坐在那里,东双有些颓然的放开了宝钗,默不作声。
宝钗不去多言,只是耐心的在一旁一勺一勺的喂着汤药。东双也不吭声,只是闭着眼睛一张一合的嘴巴,配合着喝着宝钗喂进来的汤药。喝过汤药,宝钗又喂了点粥汤给东双,喝过了这些东西,东双终于睡着了,毕竟带着伤,而且也劳累了这么久。
至于心口外侧的那支箭,宝钗用刀割去露在体外的箭,只留一点点在胸口处。现在宝钗不想去取出它来,毕竟东双的身体目前比较虚弱,等缓一下再处理那个地方不迟。
第二日,宝钗看着东双的身体尚可,给宝钗了足够的信心。宝钗命人准备了器具,将东双心口外侧的那只箭头小心的取了出来,不过真是万幸,那个箭只偏离了心口一点点,否则东双早就没命了。
“少爷真是幸运,如果这支箭在稍微移动一点点,恐怕少爷就没命了。”宝钗慨叹道。
“我若死了,你会哭吗?”东双一双睁大的眼睛盯着宝钗的眼睛。
宝钗别过头去,不再吱声。
躺在床上的东双叹了口气,颓然的闭上眼睛。
虽说没什么大碍,但伤总要养上很长时间的,尤其是手臂上的肉生生的刮了下来,几乎都露出了白骨,这肉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