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贴在王夫人耳边私语了几句,只见王夫人脸色骤变。这又是何事呢?原来啊,这妙玉不是别人,正是贾政在外室所留的女儿。其母早就病逝,只是一直由乳母所养大,后入空门,而这一切都是贾政私下安排的,包括让邢岫烟做妙玉的邻居。而贾母也早就知道这件事的,当然贾母一直不让妙玉入得贾家族谱,觉得有辱门风。
王夫人闻听此事,心绪大乱。自己竟然不知道贾政还有这么一处外室。自己一心的打压着赵姨娘,却没想到,自己前面关门防狗,结果后窗竟然打开了,让狼进了屋来,自己竟然都不知道。怪不得这么多年来,贾政的心思从来都没在自己这里。越想着就越气,这妙玉瞬间竟成了王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非除去了方能大快自己之心,正如所说的后母往往为何之毒,其实绝不是这些孩子如何,而是后母心中的那份妒火所引起。
可有贾母护着,自己又如何下得了手?好在贾政近日不在府中,给了王夫人以机会。
什么机会呢?话说忠顺亲王府早闻听贾府的尼姑妙玉才貌双全,只是耳闻未得一见。这王夫人就寻了个机会,赶在忠顺亲王出行的日子,派了个使唤让妙玉出门。就这么着竟生生的让忠顺亲王看到了妙玉。那结果自然可知,忠顺王本是好色狂妄之徒,自那日看到了妙玉,便早早派了府上的人来贾府要人。
贾母闻听忠顺亲王派人来要妙玉,自不敢怠慢。心下还是些许疼惜妙玉,便对来人道:“可否让妙玉准备些日子,十天半月之后不知可否?”
那忠顺亲王的人一向霸道惯了,岂肯答应,随便娶个侍妾而已,哪有的准备之说。最终拗不过贾母再三请求,也不过是答应三日后派个小轿来接妙玉。
王夫人自然闻听此事,心下高兴,反正是自己可以脱了干系,又拔了眼中钉。
话说贾母待忠顺王府的人走了之后,甚是心痛,虽说自己不许这妙玉进入贾家家族,但毕竟妙玉是自己的孙女,这么去给忠顺王做个侍妾,而忠顺王的为人,自己岂不知晓,贪慕女色,喜新厌旧之人,岂可托付终身。本以为以元春省亲为借口接了妙玉进贾府,却没想倒是害了这孩子。
心下想着,贾母命鸳鸯准备些银两,亲自去了妙玉的去处。到了妙玉的门口,屏退所有的人。妙玉见此来势,知是必有要事,所以赶紧坐了下来。
未曾开口,这贾母先已落泪。“我本是你的祖母,想必你也知晓。不能让你以主子的身份进入贾府,也确实是迫不得已啊。”
闻听此言,妙玉冷冷的看着贾母不曾开口。
贾母叹口气,继续道:“想必你是恨我的,我也无法。如今忠顺亲王要你去做侍妾,我虽不愿意,但也无法。”
妙玉闻听此言如五雷轰顶,这忠顺亲王的为人自己素来也是知晓的,不过是好色之徒而已,怎能任他玷污了自己。
见妙玉呆若木鸡的样子,贾母从怀里拿出了一袋银子,附上几张银票,还有一小包的金银首饰,道:“我私下准备了些东西,你若寻他路,自需多备些银两。”
妙玉本想推却,却听贾母继续道:“我知你恨我,断不肯要这银两,但你可想好了,出了这门,没些银两,你可走的远否?迟早是要被忠顺王府抓了回来,后果你自知晓。我恐不能再过来看你了。三日之后,忠顺王府派一顶小轿接你入府,我也只能给你要到这三天的时间了,想好了要速做打算。”
贾母不等妙玉说话,放下这些东西,拭去眼角的泪,转身离去。
妙玉愣愣的坐在那里,过了好久方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贾母留下的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这妙玉漫无目的看着这桌上的东西,眼光落在了那随身的梳妆盒上。这妙玉突然想到了黛玉,是啊,黛玉出嫁前,私下里曾经来过自己的住处,给了自己一封已故母亲的书信,并嘱妙玉一定在万不得已,走投无路之时方可打开。而这封书信就锁在了这个梳妆盒里。
其实啊这黛玉早就知道妙玉是自己的表姐。这话要从黛玉父亲林如海病重说起,那次病重,黛玉赶回了苏州的林府。林如海支走了所有的人,私下给黛玉一个梳妆盒,此梳妆盒小巧精制。林如海告诉黛玉,这梳妆盒是一个叫做苏可可的女孩的已故母亲所留,而这个梳妆盒下层有一个暗屉,藏着苏可可已故母亲的书信一封。而这个苏可可乃是黛玉二舅舅贾政外室的女儿,也就是黛玉的表姐。苏可可迟早要进入贾府的,而且目前的身份是带发修行的尼姑,法名唤作妙玉。所以嘱黛玉见到妙玉,一定要以姐妹之情相处。同时又拿出一个簪子,告诉黛玉,“这本是一对,妙玉一个,你可拿着这只簪子去找妙玉,妙玉自知是其母亲的东西,也就相信你的话了”。而且再三叮嘱,这封书信,不可轻易交给妙玉,二者分手之时方可交与妙玉。何为分手之时,对于女子而言,不过是出嫁吧。而这封信虽然交于妙玉,但一定要在遇到困难之时方可打开,否则到死也不要看此信,否则后悔终生。
黛玉自父亲去世之后从苏州回来,竟发现确有一个唤作妙玉的尼姑进了贾府。黛玉自是拿了簪子去认姐姐。当然私下里进行的事情,无人知晓,这也是为何妙玉如此清冷之人却对黛玉如此上心。而黛玉也一直遵循父亲的嘱托,待自己嫁到北静王府的前夜,方把这梳妆盒交于妙玉。那妙玉拿到母亲的梳妆盒不禁落泪,但仍谨遵自己母亲的话,非到万不可之时不可打开,所以一直未曾打开过梳妆盒的底层。
妙玉想着今天应该算是万不得已之时了。遂把梳妆盒拿了过来,从头上拿了簪子下来,放到梳妆盒底层的孔里,这簪子竟是一把钥匙,轻轻一扭,梳妆盒的底层打开,一个粉色的信封赫然放在那里。
妙玉拿出信封,一股香气透了出来,但并不是那种浓重之气,而是恬淡清雅。
妙玉小心翼翼的打开封口,抽出信纸,小巧隽秀之字跃于纸上:
“可儿:”看得此言,妙玉的泪不仅流了下来,这妙玉原名乃苏可可,自己在六岁之时离了母亲之后,就再也没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妙玉拭去眼泪,继续看到:
“我的儿。
梦里唤你,想你,却不敢去看你,去打扰你的生活。
可知为何?
你的父亲是贾政,想必你的乳母已经告诉你了。
可你的母亲,你所知晓的是已经过世,其实我还在人间,只是我不想毁了你的清白声誉,所以只得以此方式离开你。
可儿,我真的不希望你看到这封信,虽然我是那么的思念你。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意味着你已无路可走,贾家终归没有给你一个安身之所。
想到此处,我不禁的恨你这个懦弱的父亲。”
妙玉擦了擦眼泪继续读道:
“我原本是苏州之歌妓,当年苏州名噪一时的苏州名妓苏婉儿,看到此处,让你失望和伤心了吧。我给你打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所有人都以为你的母亲本是名门望族,只是由于和你的父亲暗结连理而为家族所不齿,所以才离开本族居于外室,然后年纪轻轻郁郁寡欢而终。我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你一个清白的出身,不让我可爱的女儿沾染任何尘世的肮脏。我也给你留下了许多昂贵的饰品和用具,让你觉得,更让外人认为,你确是高贵出身。
但你可曾想到,为何你的祖母不让我们母女入得贾家之门,连个侍妾都不肯给予我?其实那也怨不得她,虽然我也恨她。谁会让一个歌妓入得豪门深院呢?”
读到此处,妙玉心头不仅一颤,自己一向清高自诩,上天却给了她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自己竟是出自风尘之女儿。妙玉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你别怪母亲,母亲原本也是清高之人,只是无奈成了歌妓,虽在肮脏之地,却不曾污损了自己。虽有多少名门旺户要纳我为妾,也有官宦人家欲讨我而去,但我都未曾动心。直到遇到你父亲的那一天,当看到你父亲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忘不了他。
那是你父亲送妹妹出嫁来到苏州,恰好偶遇,我们就这么相识相知了。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但我们都无法忘却对方。
为了你的父亲,我洗去铅华,在苏州寻了一处住处,安下身来。而你父亲的妹妹,也就是你的姑母贾敏叹吾之情意,遂时常照看于我。自从怀了你之后,你的父亲也曾力求你的祖母允我入门,哪怕只是一个侍妾,哪怕只是一个奴仆,我都心甘情愿,怎奈豪门怎容我一个风尘女子,无奈,我只好暂居外室。我本希望你是个男儿,那么我的身家对你的影响不会很大,可偏偏你是个乖巧之女儿,我不可误了你的清白。遂同你的父亲商量,以我之离开,来成全你的名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