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早习惯了这种飞行，明显感觉到动力来源就是这身工作装，它牢固地绑住身体，倒也是挺舒服，时不时会产生自己在飞的错觉，只是不能控制方向和速度。
飞行速度很快，路上有时会与其他人**叉略过，但从没发生过碰撞。这些年人类的“待遇”在不停变化，但这种工作装和“上下班”方式是从被关起来的第二天就定型了的。刚开始很长一段时间人类都适应不了这种飞行，那半年天天都能在飞行途中听到络绎不绝的尖叫声，林阳不是很注意这些声音的来源，因为他也有恐高症，整整一个月才缓过来。
这次路程比较近，人们还没来得及吸上几口高空的新鲜空气，队伍就开始往下降。受工作装限制，视角不能垂直往下，几十秒后下降停止，他们悬停在一座巨大的黑褐色圆柱形“山”前，这应该就是今天的工作地点，跟昨天不一样。
这五年人类被押送着干活的地方都是这些黑褐色的“山”，他们称之为黑山。一般很难看到黑山的全貌，有那么几次林阳遇到过和北京的“鸟巢”差不多大的，像一个漏了一半气被的篮球。
人群飞入黑山中，队伍逐渐分成很多支小队，随着深入内部，林阳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他所在的小队只有不到十个人，排成一列，他在倒数第二个。
黑山内部的结构比较复杂，黑褐色、纯黑色、白色、灰色青色的东西互相交错，虽然人类和黑山不停歇地接触了五年，除了知道里面这些东西都是石头材质外，其他一概不知。
这些石头有的整齐排列，比如有些人类胳膊般粗细的纯黑色石头柱连在一起，有些青色的规则圆柱排成矩阵。也有分布得很乱的地方，什么颜色的石头都有，像奶酪，到处是孔。
这些石头都是连在一起的，黑山就是一整块巨形石头，内部空隙很多，最小的都可以钻进一两个成年人类，靠人类探索这些黑山完全不成问题。
四脚蜘蛛也可以，所以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他们此时就是监工。
黑山里已经有不少人在干活了，林阳的小队最后停留在一片黄褐色区域上，这儿到处都是一米高、成人大腿般粗的黄褐色“石笋”。这些石笋根粗头尖，外面有一圈圈的螺旋纹，全都长得一模一样，但分布得极其凌乱。根部和淡黄色的基座镶嵌在一起，就好像长在牙床上的牙齿，横着、竖着、斜着的什么角度都有，还有不少是交叉在一起的一大坨。
靠近看，这些石笋上都或多或少附着有一些灰色的“垢”，有些地方是薄薄一层，有些地方是厚厚的一大块，这些东西也是石头质地。
工作经验丰富的人们明白今天要干啥了，“BREW458715，你的工作是清理黄色物体表面的灰色物体，不得破坏黄色物体。”林阳工作装的头部发出语音，这段字母数字组合就是外星人送他的编号，现在听到工号比听到“林阳”这俩字更熟悉。
除了编号不一样，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听到内容、语调完全一样的命令。
这个编号的覆盖范围是千亿级别，五年前的人类数量70多亿，覆盖全人类绰绰有余。
随即林阳悬停在空中，工作装的左手处出现一个遥控器，现在可以手动控制工作装飞行了。
操作比较简单，只有六个键，面部为前，分为前后左右和上下六个方向。
手动控制飞行只是为了能方便干好，想逃跑是不可能的，鬼知道什么东西在背后操纵着这身工作装，而且已经有几个四脚蜘蛛飞到这一片了。
林阳在左手臂的全息投影装置上画出了一个带弧度的刀片，在右手上做出这样一个刀片，其他人也均不约而同照做，这样的刀片刮石笋上灰色的垢比较容易。
每天干什么完全随机，今天的活属于比较容易的一类，最麻烦的是用岩浆焊接甚至重塑石头形状的活，滚烫的岩浆发出的热浪能把人烤化。
所有的事情都围着石头转，林阳有时候怀疑这些外星人是不是在弄什么石头工艺品，可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也看不出有啥好看的。
偷懒是不可能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四脚蜘蛛，发现谁划水就会飘过来赏个“铁板烧”，也就是对着偷懒者伸出一个很烫的平板烫一下。吃“铁板烧”是家常便饭，林阳平均三五天会被烫一下，不会受伤，但真的很疼很疼。
工作要一直持续到晚上八点，接近13小时的连续工作强度，一定还是得有偷懒技巧的，比方说现在就装作很卖力地在刮石垢，而实际刀片都没有真接触石笋。这样偷懒不会被发现，但也只能节省些许体力，否则绝对坚持不下来。
林阳他们小队在晚上收工前清理干净了一大片石笋，剩下的明天接着干，看着光滑整洁的黄色石笋，林阳心理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有时甚至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林阳还是挺乐观的一个人，认识他的人甚至都觉得他有点佛系。
收工后原路返回监舍，停在房间门口，工作装回收，折叠，最后收回门口的天花板上，消失不见。
吃完了和早上一样的一顿饭，林阳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和签字笔，在上面记了下日期，小本是用偶尔捡到的几张白纸自己做出来的，笔是他用藏了一年都没舍得吃的午餐肉罐头和别人换的，这两年除在小本上数日子，他一点都不舍得多写啥。
完成最后的事情后，林阳已经全身没了力气，脱下衣服当枕头，盖上床上的毛毯，闭上眼准备进入梦乡。
毛毯也是捡来的，他们偶尔会降落在地面上，这时候人们开始疯了一样地找以前人类造出的东西。
今天林阳没有很快入睡，他刚才数了数日子，还有三天就能和李欣然见面了。
五年了，他终于可以再见到她了，期待、惶恐、紧张、兴奋……这些情绪掺杂在一起，让他迟迟不能入睡。
“亲爱的，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