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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虽然王夫人还想给黛玉请太医的事情佛爷不知道,但看情形也能猜到个大概。既然将流言都散播开了,说黛玉因为相思不得而病重,而且那天又下那样的猛药,又是在她好了一次之后这么动手,想来这几天也不会善罢甘休。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除了保证黛玉度过危险期,留着韦家婆子在宫里,也是给王夫人等一个警告。虽然暂时还不便整治贾府或者追究此事,但也得表明别人都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夫人那晚和探春被贾母撵回去后,就也没敢再来。正如佛爷算定的,想起韦家婆子还没回来,这几天只好先放下此事,专管宝玉的婚事去。

黛玉心里已经有谱,听的佛爷这么一说,也就明白多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佛爷还真是有心,安排的周到。这会儿说给她听,不是为得邀功,而是让她心里有数,也多个防备。日后的事儿,现在还不知道,只能先这么挨着。

见黛玉心下已经明了,佛爷道:“你才将此前冷热夹攻之气去掉,接下来近半个月要先调理脾胃,药还是不能用,否则吸收不了反而伤身子。等脾胃调理好了,再另外换药,将你先天虚亏之症一并根治了,到那时才算是大好。因此最近一直都要注意,多提防点儿,也不许再贪嘴。一应寒凉和热性的食物都不能进食,除了米粥之外,可以适当吃些醒脾开胃的。我一会儿列个单子,就照着那些去吃。若是偶尔饿了,吃点儿饭也行。”

“这么说我还得饿半个月?”黛玉忍不住委屈道。

“以前十顿总有五六顿是不吃的,这会儿怎么这么担心饿着了?”佛爷不答反问道。

“那……”黛玉有点儿气苦,以前是经常不吃饭,可那不是没胃口吗?这会儿有胃口还不让吃,这都什么世道!“我想吃了还不让吃,真想饿死我……”

佛爷忙伸手捂住黛玉的嘴儿,摇头笑道:“谁说要让你饿着了,不是已经说了,要注意饮食,没说不能饮食。开口闭口死,上次死过一次还没过瘾啊?这会儿前头正在拜堂入洞房呢,死了也没人来看你,多冤枉的。一定要等到将来儿孙绕膝,子孙满堂了,再寿终正寝,就不会冷冷清清了。”

黛玉推开佛爷的手,红着脸道:“你怎么就知道我这里冷冷清清,刚才一样的是高朋满座呢。一会儿也有云妹妹来跟我睡,才不要被你诅咒。”

“恩,那样更好!”佛爷立刻应道,“既然有高朋满座,那你舍得离她们而去,让她们痛哭流涕?那也太狠心了,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佛爷放了黛玉的手,脉息跟他所想的差不多,或者还要好一些,才拿出一包丸药来递给雪雁道:“这药还是早晚各一次,每次三粒。”

黛玉被佛爷说的又没话了,抿着嘴儿赌气不说话,也不看佛爷。心下却能感觉到他就在眼前,而且一直盯着她看,在他目光之下,有点儿无所遁形,娇弱不已。

“今天是谁帮你梳妆打扮的?看着跟病着的时候不一样,你很该这样好生收拾一下,心情好病也好得快。”佛爷忍不住赞道。黛玉今天装饰一新,连头发也梳理的格外整齐好看,佛爷忍不住偷看了好几回,有点儿意乱神迷,但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不敢造次。

“是紫鹃。”黛玉今天被夸了无数次,不过都比不上被佛爷称赞,心下娇羞不已。

“她倒是个伶俐的好丫头,想来这一次也该改了,你们都小心点儿,该当不会有事儿了。对了,上次给你的经书看了吗?”佛爷已经看完病,心中有数,但脚下还不想走,随口问道。

“看了些,有许多都看不明白。四妹妹看了也不大懂,原本妙玉是修佛的,可我又不能出去,没办法向她请教。”黛玉应道。

“噢?是哪里不懂呢?让我看看。”佛爷问道。

“嗯……”想起经书,黛玉迟疑道,“书不在我这里,四妹妹爱看,这几天她们又不让我做劳神的事儿,就借给她了。”边说着边低下头,有些歉意。

佛爷看着黛玉,一时间倒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想了一下才道:“我送给你的书怎么随便送人呢?”

“你既然已经送给我,自然就是我的,我爱送谁就送谁。而且四妹妹是借,还没说送呢。”黛玉强辩道。

佛爷无奈的摇摇头,那书中多有夹页,里面藏有他留下的阅经心得,写的都是梵文,原是让黛玉看的,若是让别人看见,担心会惹麻烦,只是书都已经借出去了,只得应道:“你这会儿也好多了,日后想看也可以。若是四姑娘爱看,我另外让人送几套来。”

既然如此,黛玉只得点头应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他的。

佛爷和黛玉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紫鹃已经带人送来好多饭菜,婆子给黛玉熬得红米粥也好了,赶紧进来回明佛爷。

佛爷看了黛玉一眼,问道:“还饿吗?想不想再吃点儿?今晚大概四处热闹,一时间也静不下来,你也不能早睡了,多吃点儿也使得。我另外还带了药来,一会儿吃点就不碍了。”

黛玉点点头,想想刚才就没吃饱,这么坐了一会儿,肚子已经饿了。

紫鹃见状忙将食盒拿进来,佛爷挑了十来样让摆在黛玉跟前高几上,余下的给她们下去吃去,大喜的日子也难为她们都忠心耿耿的在这里服侍。看着各色菜蔬,佛爷又顺便交代一番,哪些是黛玉最近能吃的,那些还可以多吃些,又有哪些该少吃的,还有一定不能吃的。便是鸡皮芦笋汤,也是少吃为妙。

屋子里刚点上的熏香又被饭菜味儿给盖住了,佛爷看着黛玉忍不住发笑。

别个不明缘由,黛玉却猜到六七分,不悦道:“刚才还说我偷吃。不过是嫂子和姐妹们来这里陪着我吃了点儿饭而已。这会儿算是偷吃,还是又要栽赃?”

佛爷看着更是心中乐开花儿,黛玉不仅玲珑剔透,而且就是这般脾性,想说就说,还总要算上别人的不是,自己却不肯吃一点儿亏,想了想应道:“遵从医嘱,就不算偷吃了。这几样还都不错,今天好歹是个吉日,又有现成的饭菜,你适当吃点儿,就算是打打牙祭,下一回可还得等我看过之后才能大吃,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

紫鹃和雪雁上前服侍黛玉起床下来,穿了件儿桃红色撒花棉褙子,在几前椅子上坐好,佛爷早挪到对面去了。紫鹃正待服侍黛玉洗手,扭头看见佛爷坐着,赶紧问道:“这会儿外面才坐席,神医却到这里来,想来也没吃吧,要不要顺便吃点儿?刚才那些菜还没动,是都抬进来还是神医想起什么我这就去拿。老太太也给我们赏了好些,怕是也吃不了。”

佛爷偷看一眼黛玉羞涩的样子,正中下怀,点头笑道:“好丫头,就这些你家姑娘也吃不完,你只将素菜给我再挑几样来,还有那鸽子蛋也拿来,再给我盛碗米饭,就多谢你了。”

紫鹃听说撂下黛玉忙出去准备,恨得黛玉咬牙跺脚道:“你这丫头可是疯了不成?他一个爷们,怎么可以在我这里吃饭,若是传出去,可怎么得了?还将我撂在这里,愈发出息了。”

紫鹃在外间听的明白,赶紧应道:“好姑娘,让雪雁先服侍你一下吧。神医原是客,又是世外神医,原就与别个不大一样,也不大讲究这些规矩。他一会儿还给姑娘看病吃药,难道还让他饿着不成?再说这也是皇太后懿旨遣来的,我们没别的好招待,这会儿又是年节又是喜日,让他将就着吃点饭,难道姑娘也不肯?再说了,你们谁若是将这事儿四处嚷嚷,将神医惹恼了不能给姑娘看病,让你们也到宫里做客去!”最后一句显然是说给婆子小丫头们听的,将她们一个个吓得连连点头又摇头,不敢则声。

雪雁也学了样儿,将黛玉撂在那里,反而将盆端过来让佛爷先洗手,一边儿吩咐小丫头赶紧去另外打水来。佛爷倒是不敢伸手,只管看着黛玉好笑。黛玉这会儿已经气得目瞪口呆,牙齿咬得咯咯响,还要被佛爷那般看着,虽然没有半点儿轻佻的意思,到底也经不起这么一看,两手拽着帕子,恨不能将它碎尸万段。

佛爷看着有些心疼,才笑道:“好丫头,还是先服侍你家姑娘吧。我厚着脸皮在这里蹭点儿吃的,已经多蒙你们照应了,哪里还敢得罪你家姑娘。气大伤身,若是你家姑娘气坏了身子,我可没药治。我大不了一走了之,你们还得多担待。”

雪雁老实的将盆端过来,兑了点儿热水,试了一下,才又端过来服侍黛玉洗手,一边儿解释道:“姑娘别生气,多亏神医医术高明,起死回生。咱们什么都没谢他,便是老太太那里也没给谢仪,这点儿心意总是该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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