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十岁生日那年,他在云城道桥镇,他收到一个来自武汉造船厂的包裹,里面是一条用红色绸缎布做的一条武功带。是尹茵陈亲手做的。那一块绸缎布的纹理和花色图案,与他和柳菁菁五年前在芦苇丛丢一模一样!沈遥打开包裹的第一反应甚是惊吓,立马将此物扔在了地上,“怎么会呢?这绝不可能、不可能!……”沈遥嘴里喃喃自语,把客厅的奶奶曹金凤惊动了,她掀开门帘看了看沈遥,骂了一句:“你狗日的又发癔症了,恁好的东西怎么扔在地上了……”
沈遥没有搭理奶奶,思绪一直停留在那天武功带上,难道这是云城百货大楼买的那天卫生带换来结果,或者茵陈谜底的终结?
难道这是他用一年多的漂泊的最终答案?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可以在武汉或者云城、汉权任何一个百货大楼买到类似图案的红色绸缎被面的,尹茵陈绝对不是那只白虎的化身!沈遥的判断非常斩钉截铁!
沈遥去赫山船厂第一天晚上,因那里工人师傅帮他把住处整理得非常满意,加上张国亮厂长和赵尚启伯伯的盛情款待;厂里的音响设备较好,为了回馈,他多表演了两个节目。也是因为他们要求返场的掌声非常热情,响彻了河岸……
晚上,他一个睡在宽敞、独立的驾驶室里,像住在一个高高的瞭望台上,河水与河对岸的风景能尽收眼底,他感到前所未有惬意,他熄灭了卧室的灯后,河水在两岸的路灯照耀下,荡漾出无数色彩斑驳的老虎的图案来,尤其是一只白虎尤为光彩夺目,他亢奋得一宿未眠……
沈遥感觉两只眼皮如打架一样,也像柳菁菁不停的亲吻一样难以招架,在清晨十分便昏昏欲睡了……
赵尚启伯伯送给他的被子也显得特别舒适,还有那一只闹钟一直滴滴答答的,如一首催眠曲,时钟指向九点半时,沈遥被赵尚启叫醒了,说外面来了一个收乌龟、王八壳子的人,问他的王八壳子卖不卖?
沈遥一听在归元寺遇见的那个风水先生来了,一轱辘的爬了起来,感觉迫不及待的对赵伯伯说:“卖、卖的,麻烦您、您把那个收货的人叫、叫进来……”沈遥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
“外人不能随便进厂里来的。”赵尚启说。“那您老把他当做来访的亲戚,登记一下不就得了!”
“哦、哦,老子还要你贼子交代。那几个王八壳子能卖几个钱呀,看把你慌的,没准是手里缺钱了……”赵尚启嘴里咕嘟着,去厂门卫了。
不一会,赵尚启把那个风水先生领到了沈遥的“别墅”,顺便递给他十块钱,“给,这是你昨天晚上十块钱演出费,早上厂财务让我帮你签字领的。”
“不是说好免费吗,他们给钱岂不是打我的脸!”
“你**大一点儿,脸还没长成型呢……”赵尚启说完就直径走了。
风水先生见赵尚启已走远,羡慕的说:“哦呵,住的挺不错呀,独门独户的……”
“少说一些没用的,你说,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沈遥问。
“你以为我手里的罗盘是一个面窝?我是靠罗盘定位的!”
“怪了,我上次又没告诉你我的生辰八字?”
“那是生人的话,需要报生辰八字,如是熟人便不需要生辰八字了!”
“你别总拿小娃子的鸡鸡吓人!”
“岂敢岂敢。”
“你上次说白虎在与水有关的地方,我昨天守了一宿,连一个毛没有看见;你能否帮我再定一下白虎的具体方位,”
风水先生一听,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然后一脸神秘的用手指勾了勾,他在沈遥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令沈遥非常反感,翻身在自己的床架地下拿出一摞王八壳子,连同一块钱塞进了风水先生的布袋,之后冲着他连说了几个“滚”字,风水先生感觉受到了沈遥的误解,急忙辩解:“我说的可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临走之前,风水先生说:“我现在是背时,若晚个一二十年,我这话起码值一百块钱……”沈遥立马回了一句:“你说那话,我这些东西和一块钱人民币,再过一二十年也会值一百块钱!”
沈遥在风水先生走的第二天,便搭乘轮渡过江而去。把他父亲捎给尹锦东的特此送到武汉造船厂的家里,可沈遥去的时候,正是上班、上学时间,家里没有人,他感觉拎着一网袋东西也不便去厂里,就把东西寄在街坊一个小卖部里,因别人不要寄存费,他卖了一毛钱的生姜糖,嚼得咯嘣、咯嘣的去了江边一块空旷的沙滩上,沙滩附近,就是武汉造船厂的子弟学校了,一群上体育课、或课间休息的学生,跑到沙滩上跳毽子,跳房子等,一个个青春年少,生龙活虎……
大老远,沈遥看到一个熟悉身影那里雀跃,那就是尹茵陈了,她正在和一群女孩跳橡皮筋,“253,251…”他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索性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一块石头上,欣赏她们的舞蹈游戏……
沈遥想,这也是一个力气活,她们个个都把春装脱了,露着薄薄衬衣,肌体的线条如一曲抖动的旋律,在江边与帆影、船只交相辉映,美不胜收。正在跳橡皮筋的杨曼对夏筱月说:“有乡里的伢一直在喵我们耶!”夏筱月回了一句:“让他莫去喵,再说,你有么什好喵的呢!”夏筱月一看杨曼,连忙用手把自己的嘴捂住了,同时发出“哦”一声,露出夸张的表情,杨曼继续跳着橡皮筋,怼了一句夏筱月的表情:“做作!你又不是没有……”
沈遥坐在她们的不远处,用手掐指一数,估计她们都处在十三四岁的样子,他那时还不知道茵陈的名字,只知道她姓尹。她一直站着,用腿给别人牵着橡皮筋,可能玩橡皮筋的人太多,加上每一个表演者的技术不错,橡皮筋的高度在一节一节的上升……
茵陈的本人比相片上的容貌更为生动、好看,脸上透着对外部世界迷人一股的亲近,她和杨曼、夏筱月她们一样,有微微凸显胸部,切圣神不可亵渎!
沈遥有几次想过去与尹茵陈有打招呼、认亲的冲动,但想,这样未免太突兀,况且,杨曼的话,通过风早已传到了他的耳膜,自己被武汉的大妞们判定是“乡里伢”了,反正今生不会在武汉找她们做“堂客”,说自己是什么伢都不重要。
沈遥在一种迷思之中,随着她们跳橡皮筋253,251的节奏,独自靠在石头边睡着了,之后,因江边的一声浑厚的汽笛将他催醒,前面的那一群跳橡皮筋的大妞们都不见了,梦呓中,他似乎听见了身后学校上课的铃声骤然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们走的时候,给他身上披了一件女孩的春装,他莫了一下衣服口袋,里面写有一张纸条:醒后别走,等我放学拿衣服!落款是:夏筱月。
沈遥一激灵的站了起来,夏筱月怎么知道我认识字?难道她知道自己从何来,有从何去?此刻,他的大脑产生了一连串联想:芦苇丛——云城——长桨埠——归元寺——风水先生——汉水河边——武汉造船厂——江边——衣服——夏筱月。对,一定是夏筱月,她的前身,一定是五百年前来自白毛笔的白虎脱世!她一定是上苍的神灵!
沈遥在那一刻就是这么死心塌地的想,死心塌地盼望,仿佛他已经要完成自己多年的的夙愿——那么,自己找到了白虎又怎么样?沈遥经常有这样的自问自答,假如夏筱月真是他所找的人,他会在今年的秋季,雄赳赳气昂昂的坐着绿皮火车去长桨,然后乘坐客船去道桥,心无旁骛的在奶奶家上学了,以便照顾奶奶的晚年!
他把夏筱月留下来的那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石头上方,自己跪在沙地里,虔诚的作了三个揖……只听到身后想起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把沈遥吓得一惊,因为他心里高度的兴奋与虔诚,都忘乎所以了,连她们放学后,走到他的身后都全然不知。
沈遥一脸的羞涩,赶紧起身把叠好的衣服恭恭敬敬递给夏筱月:“谢谢筱月姐姐!”
与夏筱月一起来的同学林虹口无遮拦的打趣道:“个斑马,嘴巴蛮甜的还!”
杨曼立马追问:“喂,你怎么晓得她叫筱月呀?”
这一问倒把夏筱月也白毛笔问迷糊了,也连忙补问道:“是呀,你怎么知道我叫筱月呀,那我姓什么呢?”
“你姓夏。”沈遥肯定的说。这时,沈遥的大脑开始飞快的旋转,很快反应出,这个写纸条的另有其人,一时他又陷入了迷乱的思绪之中……又不得不应付眼前的局面。
沈遥毫不犹豫的把手指向尹茵陈,“她是我姐!”尹茵陈的性格所然,一脸的阳光与和平,并未表现一点出惊诧的表情,她把惊诧留给了别人,让沈遥有点意想不到,他连忙补充道:“我今年来了几次尹伯伯家,我姐都不在……”把这个信息传递给茵陈,使尹茵陈突然反应过来了,激动了起来:“你是沈遥吧!”说着直接上前去抱住了沈遥,沈遥被茵陈自然流露的情感,感染得眼角泛起了红润,一句“姐,是我……”未完,嗓子开始哽咽了起来……她微笑着牵着沈遥的手,一一与同学们点头告别回家,她们像一对久别重逢后的亲姐弟一样,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
看来尹茵陈对沈遥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数家珍了。
沈遥见到尹锦东更像见了自己的亲大伯一样,放下网兜,一声尹伯伯,一个飞奔就跃进了怀里,并顺利的勾住了尹锦东的肩膀,“你爸爸的船队呢?”尹锦东率先问。“三天前就开溜了,运石膏去了芜湖。”然后沈遥从尹锦东的身上跳下来,把他带来云城土特产一一的炫耀性的介绍一番,尹锦东乐乐呵呵的欣然认可,然后问沈遥:“那你这几天住在那里呀?”
“我住在汉阳赫山船厂的别墅里!”
“哦呵,你们赫山船厂还有别墅呀,那你的待遇不错呀!”
“那当然,其实,也不是什么别墅,是一个废弃的轮船驾驶室……我去的那天在赫山船厂搞了一个义演,准备抵别墅租金的,结果,别人硬是给了我十块钱的报酬,唉,不收不给别人的面子呀……”尹锦东的一家人听后都哈哈笑了起来,随后,尹锦东嘱咐茵陈和她母亲:“你们别光顾着乐,你们先去做饭去,听说沈遥的评书说得不错,象棋也下得很有章法,我们爷俩来杀两盘喲!”可见尹锦东完全没有把沈遥看生分,尹茵陈在沈遥与她父亲的对话中,对他的“别墅”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默默记在了心里,便欢快的帮着她妈妈在厨房洗碗,摘菜去了……
不一会儿,尹茵陈的一帮同学纷纷来到了尹锦东的家里,目的就是来看看尹茵陈从未提及的“弟弟”;再者,明天是周六,晚上家长不用催着她们写作业了。
尹锦东一看来了这多人,面对一声声的“尹伯伯好”的问候,他连忙说了三个“好”字,他拨弄着手上的棋子,他一眼认出其中的一个个子长得比较敦实男孩,极像他们船厂技术科“大块”,便随口问了他一句:“你该不是大块的弟弟二块吧?”
“没错,您的眼睛蛮厉害的!听船厂的人说您比较狠,就是比较严肃的那种,这次有幸见到您本人之后,发现您老蛮和蔼可亲的!”
“哦,你还蛮会说话的,可你哥哥说话比你胆怯,他一肚子的学问,见到个姑娘伢像见到领导一样,说话结结巴巴的,这样以后对象都不好找啊!”
“二块”和大部同学都便是认可尹锦东的话,有些女同学听后都窃窃私笑……
尹锦东与沈遥一边下棋,一边继续和这一帮同学打招呼、聊天,并示意大家留在他家吃饭。
他问一个表情略微腆缅的男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
“报告领导,我叫黄书浪。”
“你该不是船厂黄汉桥的儿子吧?长得跟黄汉桥可不一样;以后让你爸爸把你名字中间一个字该成迎字,不然让人误听成黄鼠狼……”
“您老说得极是,我长得随我老娘,我从一年级到初一,一直为我的名字感到尴尬,这回有您的这一句话,我晚上回去转达我老头,保准明天一大早他就会去派出所给我改名字了!感谢感谢!”
“不用感谢,你和二块给我跑个腿,帮我到馆子里给我端几个狠菜,今晚你们都沾沈遥的光,我们一起改善改善生活!”说着,他从自己口袋掏出十块钱来交了黄书浪,林逸红和杨曼也一哄跟了过去,“个斑马,我这一辈子还不知道馆子长得什么样子,我们帮你们掇菜去!”
这天晚上,沈遥在茵陈家里,几乎熟悉了茵陈经常交往的全部同学,他们一共有八个人,其中,有三个男同学;五个女同学。这五个女同学分别是:夏筱月、杨曼、林逸虹,陆佳娇,张悦欣。沈遥想:这五个女同学中间,一定有一个冒充夏筱月,在夏筱月衣服里面写纸条的人,因为,这个人知道他认识字,就必然知道自己的所以的底细!当然,尹茵陈是最具有可能性的一个。
晚饭过后,沈遥又陪着尹锦东下了几盘象棋,之后,沈遥执意要过江回赫山船厂自己住处休息,尹阿姨高低不许,说太晚了,走水路或过长江大桥都不安全,茵陈也用眼神示意他晚上就在她家里住下,他也知道尹锦东也是借下象棋留客,他再也不坚持说走了。
令沈遥感到的是,夏筱月与他已见面熟,在吃饭的时候知道他住在汉阳赫山,悄悄的对沈遥说自己也要过江去同济医院,她妈妈在同济医院当大夫,并且她们家在汉口也有房子。可能是指她外婆家。
在嘈杂的饭桌上,夏筱月紧挨在沈遥一起,大大方方的给他加菜,在没有人注意她的时候,心忧肿肿的告诉沈遥,晚上武汉的男女骗子多得很,她怕沈遥晚上被骗子拐走了……不管怎么,这女孩有着一颗善良的心!沈遥心里赞许道。
最后听说沈遥不走了,夏筱月也非常开心的回家了。沈遥估计:她晚上不怎么希望过江。
尹阿姨与茵陈都是贤良之人,他们夜晚都分别起来给沈遥盖过毛巾被,虽然五月的天气不算凉。茵陈过去沈遥盖好毛巾被后,还有手轻轻的抚摸过他的脸,虽然很短暂,但他只能装作不知道。沈遥这才发现自己有睡觉挑床的毛病,每换一张新床,他整宿睡不着……
“能认识茵陈姐这样漂亮的女人是我沈遥这一辈子的造化了,希望自己以后能为她做一些什么,或成为她什么;那怕成为她一阵子的宠物猫咪,像刚才一样被她抚摸一下,也是一种缘分与回馈了……”
沈遥大脑倒腾了好久才真正进入了他的睡眠……